问天宇若是在清醒状态,世间的凡铁兵器,自难伤他分毫。
可惜现在他奄奄一息,体内灵力更涓滴不剩,在毫无防护下,此时的他犹如一只待宰羔羊。
当然,他也没想到。
往日为了树立威信,随意差使圆慈二僧,惹得他们心生不满。
现在,总算得了报应。
以死还债!
很快,问天宇的面皮一片乌黑,连那极其微弱的呼吸都彻底消失。
确认这次问天宇真正陨落,圆慈二人如释重负。
一时间,两人呆立原地。
半晌,圆慈最先回过神,再度开口。
“此地不宜久留!姓问的小子,在家族地位不低。为防止意外,你我须舍了南山寺基业,去别处挂单谋生。”
“对了,将他身上的储物宝物搜出来!事情已经做下,就不必瞻前顾后!以前你我不是想修仙而无果吗?这次说不得拼一把。”
自圆慈在江湖厮混时,胖瘦罗汉便追随左右,算是他的铁杆心腹。
有福,自然同享。
对于圆慈的决定,瘦罗汉没有异议,甚至有扬眉吐气的快感。
两人俯下身,将问天宇携带的大小物品全部搜刮干净。
连眼眶内的飞刀,一并收走。
“方丈,那个小伙计怎么办?要不要……”
瘦罗汉看向不远处昏迷的何天,低声向圆慈请示,同时右手在脖颈横向一划。
圆慈不愧老谋深算,瞧到瘦罗汉的手势,直接摇头否决。
“如果现场没有一个活口,说不定很快找到你我。修仙者的手段匪夷所思,万万不能冒险!如今,有他这个最有嫌疑的何家余孽外逃,你我才更安全!”
如果此时,何天清醒如常,一定由衷佩服来福的判断。
这圆慈和尚,才是真正的枭雄人物。
心狠手辣,又智计百出。
难怪活得长久。
接下来,两人分头行动。
脚印、压折的青草、移动过的尸块……凡是之前接触过,都用心复原或销毁。总之,细细抹除他们出现过的痕迹。
毁尸灭迹,他们没少做。
最后,圆慈和尚还将深坑里的子母飞刀、淬毒飞刀拨开明显一些,让他人能一眼看到。
确定再无疏漏,圆慈与瘦罗汉也不停留,朝着西方远遁而去,自此不知所踪。
……
天色渐晚。
月影如霜。
密林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偶尔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显得越发宁静。
白日隐匿蛰伏的蛇鼠昆虫,从各自藏身之处探出身子,开始寻找食物。夜晚的密林昏暗凉爽,不会有食肉禽兽的捕猎。
夜晚,是属于它们。
丛林之中有许多动物以腐肉为生,可它们默契地忽略了刚刚激战的那片区域,哪怕到处可见散落的血肉。
也包括林边仰躺的人影。
因为在那里,弥漫着一股令它们不安的气息,久久不散。
何天悠悠醒转。
就见他艰难撩起眼皮,茫然四顾。
眼前昏暗不明,在浓密枝叶间隙透过了零星的月光。
受自爆气浪的波及,何天的四肢和胸口酸胀难忍,脑后也有阵阵灼痛,仿佛刚被棍棒、石块等钝物击打过。
其实,这已是何大富最大程度的保护,要不然,他没有幸免的可能。
何天睁着双眼,在黑暗中等待一阵。可能是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他隐约能看到周围树木的漆黑轮廓。
附近仍是一片寂静。
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还有隐约的窸窣声响,再没有其它。
勉强站起身,何天默掐法诀,一朵蚕豆大小的火苗出现在指尖。
四周霍然明亮起来。
伴随着扑棱扑棱一阵嘈杂,树梢和枝桠间栖息的鸟雀们振翅逃走。
之后,光线所及的空地,恢复了宁静。
何天仍觉得晕眩。
他使劲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脑海中逐渐忆起先前的一幕。
“老爹!”
“大地!”
“三叔!”
何天心头一慌,低低呼唤了几声。
然后借着火苗的光亮,一跛一拐,向深坑处挪动着身体。
此前的爆炸,并没有给他造成直接伤害。左腿的伤势,不过是撞在树干导致。
终于到得深坑近前。
何天略微平复心头的慌乱,集中精神,朝深坑内部望去。
坑内,残肢碎肉非常杂乱。
几片碎裂的头骨,夹杂着灰暗的脑浆挂在坑壁上,干涸发黑的血块早已跟泥土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一小截肠子,裹满了泥土。
一根指骨,插在土中。
……
除此,还有衣物碎片。
他辨不清血肉残骸,可那浅灰粗布所制的衣物碎片却无比熟悉。
老爹和大地,就穿这样的衣服。
何天眼前一黑,几欲跌倒。
之前,他多少还有些侥幸心理,希望他们能够如自己一般,幸运地逃出生天。
可看到坑内的惨状,心中彻底绝望。恐怕除了自己,这里再无活人。
何天死死咬紧嘴唇,咸热的鲜血顺着牙齿、舌根、喉咙,咽入腹中。
强烈的疼痛,刺激着晕眩的神经,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痛哭,更不能再次晕倒。
也许,问家的围剿人员就在附近。
他决不能落到他们手中,不然,这个大仇再没有机会去报!
强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何天一步一步朝密林的东方挪蹭。
走出十余丈,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由于没了灵力供应,指尖的火苗很快熄灭,黑暗重新将这里笼罩。
……
就这样过了一夜。
直到初升的骄阳攀上山巅,照亮了密林的每个角落。
夜晚的黑暗,一扫而空。
腊月二十,清晨。
何天再度从昏迷中醒来,腿脚和胸口的不适感已好了许多。
修仙者的恢复速度,本就比凡人强不少。何天并未受重伤,之所以连番的晕倒,是因为自爆的冲击和心神的悲伤。
再加上体内灵力不断滋补和修复,一夜足够他恢复七七八八。
何天翻身站起,深深呼出一口气,回头望向身后的深坑。
虽然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命,可理智不能代替情感,父兄就在身后死于非命,自己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离开。
“咦?”
何天一愣。
在深坑正上方的树杈间,隐约露出了一角雪白衣衫。
那质地!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