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印？”
“对，我自愿种下魂印！”
王霖点头道。
见何天眉峰挑起，他便主动作出了解释。
“元道友，在修仙界魂印也被称作奴印。一旦魂印烙下，受印者终生听命，哪怕修为超越主人，哪怕数度轮回转世，不可改变从属，除非主奴皆心甘情愿。”
其实，在听到‘奴印’时，何天就隐隐猜到它的效用。
只是没想到，羁绊如此之深。
修为超越、转世轮回，都不能解除印记，这无疑是把今生和来世都交予一人，完全没了自由。
或者说——
生生世世为奴。
这可比宠兽契约更重。
与宠兽缔结契约，主人是能驱使并操控宠兽的生死，可一旦宠兽的修为超过主人，或者遇上真正的高人，都能强行中断两者之间的联系，乃至反客为主。
即便最厉害的生死契约，也不能影响轮回来世。
区区一道魂印，究竟如何做到这一点？
此外……
何天望过去。
就见魂影杵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自己的答案，神情愈发紧张。
“这王霖生前的修为，不过练气三层，还是一个艰难讨生活的散修，他又如何知晓‘魂印’，而自己没有半点听闻？”
“还有一个疑点。”
“百晓书生一伙在灵葫坊市诓骗肥羊，王霖又算哪门子的‘肥羊’，就算要祭炼百鬼幡，也不至于瞧上一个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低阶散修。”
这一刻，何天想得很多。
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脑中念头急转，不肯轻易答应。
若真如所言，条件令人心动。
再聪慧的宠兽，也比不过忠心的人类仆从。
只是隐藏着什么猫腻，就值得细细思量、反复推敲，毕竟他生活在南诏域。
南诏最不缺旁门左道，蛊术、巫术、毒术、图腾术、降头术、双修秘术……不知凡几。
昨日在灵葫坊市遇上的傀儡蛊，就是有力的佐证。
“奴印……这不太好吧。”何天故作犹豫。
“我只想活着，愿意一赌。”
魂影王霖立即接话。
为了表明诚意，他双手抱拳，向这边恭敬躬身。
事到临头，当断则断。
再权衡过利弊，何天瞄了一眼稍远的怨鬼幡，点头允诺下来：“王霖道友，那就这般说定了，日后有了机会，我放你离开。”
“多谢元道友，哦不，多谢主人成全！”
魂影王霖大喜过望，连连抱拳作揖，每一揖都触碰到地。
若不是何天坐在一丈开外，并且左手一直按住钟型法器，他都想快步赶过去，把臂言欢。
缓过一阵。
魂影王霖总算安静下来，开始口述魂印烙种的法诀。
如今的他是鬼魂之躯，又新生不太久，没有半分法力傍身，自然不能镌录玉简。
魂印法诀，果然精妙绝伦。
需要烙种魂印，必须让受印者完全心甘情愿，内心不得有一星半点儿的抵触。
而且，要心神敞开。
施印者打出每一道法诀，都要灌注至脑海深处，期间要保持连贯，不断‘镌刻’下一种类似符文、阵文的混合图案。
一旦其间有了差池，施印者完好无损，可受印者魂魄受损，轻则迟钝憨傻，重则魄散魂飞。
等种下了魂印，伴随施印者打出最后的法诀，混合图案就会立时隐藏起来，受印者根本内视不到，又谈何破解。
记下了魂印法诀，何天隔空一招，将怨鬼幡吸摄到手中，开始按照《御鬼心经》的法门祭炼。
这件怨鬼幡，是黄品下阶法器。
灵葫真人选择它，不过是充当转交鬼物的容器，所以并未在意法器的品阶。
祭炼它，非常简单。
大概一刻钟，何天已在其幡面打上了灵力烙印，并能操纵自如。
御使着怨鬼幡，在禁音罩内飞了数圈，感觉没有什么滞涩，只见他掐诀向前一引，令其悬浮在魂影王霖的正上空。
接下来，就该纳魂。
一旦被收入其间，幡类宝物会对鬼物进行滋养，同时也生出牵绊。祭炼使用越多，牵绊约束越重，直至两者彻底融为一体。
最先入驻的，便为主魂。
比如百晓书生的百鬼幡，其内就有一只筑基期鬼物充当主魂，统御着幡内的百鬼。
“王霖道友，再问你最后一遍，可曾想好？”
何天出声再问。
一开始，两人萍水相逢，在灵葫坊市有过谋面，算作同道中人。可真要收进怨鬼幡，成了魂幡里滋养的鬼物，关系就不复从前。
到了那时，只有主仆。
“稍等！”
魂影出声阻挡。
就在何天以为对方要反悔时，他往地面的尸体一指。
“这等血食，岂可浪费！”
说罢，魂影王霖合身扑倒，散作一大蓬黑烟，大半钻进了他生前的血肉躯壳。
接着，响起了汩汩动静。
如同在大口吮吸。
就见到——
那具半隐在黑烟中的干瘦尸体，迅速干瘪下去，连外穿的黑衣黑靴，都跟着陈旧腐朽，散出一股怪异的腥臭味。
只是一转眼。
尸体就变成了一副空荡荡的雪白骨架；衣物则腐朽作齑粉，洒落在白骨下的青砖地面。
白骨，并不完整。
其中的一截腿骨缺失，连胸口的两排肋骨都齐根而断。
吞噬过血肉，四散分开的黑烟，重新汇聚。
这一回，它没再变成魂影模样，反而保持着黑烟状。
“主人，劳烦把它抛掉！”
黑烟之中，王霖的声音响起，还伴着瘆人的咀嚼轻响。
何天微微侧目。
虽然鬼物都喜欢吞噬血肉，但要说吃掉‘自己’，一般的鬼物还真难以下口。
这王霖够凶！
他给出的魂印法诀，得多几分小心，一定不要贸然尝试！
做出决定的他，隔空打出了一道纳魂法诀，那悬空的怨鬼幡，立即生出强劲的吸摄怪力，扯着附近的黑烟聚拢过来。
而后，鲸吞吸入。
……
三息过后。
屋内的黑烟消失一空，森森的阴气亦不复存在。
何天掐诀收回了怨鬼幡，再顺手撤掉了禁音罩。
然后，连同膝间摆着的摄魂铃，一起扔进了储物戒。
捡起灵兽囊，挂在腰间。
眼见没落下什么东西，何天长身而起，又踱到墙角，收起了聚灵阵的阵盘。
此时，窗外月色正浓。
避暑山庄里，隐约传来了论道和觥筹交错的声音。
何天想了想，索性走出客房，前往师尊居住的兰桂坊。
魂印是真是假，他得找高人参谋参谋。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没待在兰桂坊，而是在逍遥殿中与御生院、南巫门等宗争执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