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践(1 / 1)

“你很缺钱吗?”

沉默的死寂中,陆聿开口问我。我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心跳的厉害,也不敢去看他的脸。我不是很缺钱,但我很喜欢钱。陆聿,怎么会是他呢。是谁也不能是陆聿。虽然我的钱不是从什么正经渠道获得的,之前是贩卖感情,但是太消耗精力了。脑子一热就准备贩卖灵魂了。看着自己还被绑起来的双手,突然一阵久违的羞耻感浮上心头,“我不干了,”我尽量沉着地开口,“我后悔了,我不知道甲方就是你。”

“哦?陆聿不解,缓缓向我俯下身子,“为什么是我就后悔了?”

我不说话,酒精的催发下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怎么?是我让你失望了吗?”

这句话一出,我立刻清醒了七八分,“不是,”我急忙反驳,我想反驳的是那夜发生的所有事,但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一抬头,正对上陆聿的那张脸。那双冷清冷感的带劲的滴答水似的双眼。现在有些深不见底,我有点发憷。“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陆聿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眼里若有若无地多了几分嘲弄。“不管你什么意思,你真以为你还能反悔?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你自己签的那份合同。”

我一时语塞,我确实没好好看,只简单扫了几眼,看着上面的数额还可以,就直接签了。陆聿再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似笑非笑,周身的气质也凉薄了起来,不像刚刚那么温和了。“反悔可以,一百万违约金,两天内打到我的账户上。”

我一愣,这不霸王交易!“凭什么!”

我愤愤地朝他吼。“就凭你白纸黑字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陆聿冷笑,“来蔓,你能好好活到现在不被骗得无家可归,已经很幸运了。”

一百万,我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拿出来之后我就可以去街上喝西北风了。我咬牙,但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干脆把手上系的松松垮垮的丝带直接连扯带咬,直接薅开,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到陆聿面前,“好,既然这样,那请你继续吧。”

陆聿很高。我只有一米六三。我的视角里他像个巨人。他比一年前更显成熟了,棱角也更分明了。眼睛却还水汪汪的,一副渣男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我见他不说话,便率先开口,“怎么,一次就忘不了我了?”

“你非要这样吗,”陆聿冷冷开口,“来蔓,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吗?”

作践?我只觉得好笑,什么是作践,什么是不作践。我来蔓只认钱。只有对钱不尊重才是作践自己。“随你怎么想,”我实在站不住了,这b喂给我的酒后劲有点大,我清醒一阵混沌一阵,摇摇晃晃又倒在了沙发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没力气了。”

说完我就又失去意识了。假酒,陆聿给我喝的一定是假酒!!-再次醒来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得了重感冒,头晕晕的,鼻子堵住了,呼吸间嗓子带着掺血的刺痛,有点上不来气。睁开眼,看到的是我自己的小出租屋的天花板。我怎么回来的?摸索了一下身上,很好,又是跟上次一样赤裸裸。扭头看了看身旁,没有人。陆聿不在。那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总不能是陆聿把我弄到我的出租屋里吧,可他应该不知道我住在哪。那我的衣服又去哪了?我想开口试探地喊一声陆聿,但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自己发出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声带跟生锈了一样。无声叹息,穿好衣服挣扎着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水喝,倒水时想清清嗓子,喉咙刚发力,火烧般的疼像诅咒一样窜上大脑,手一抖,下意识泻了力。“啪嚓”杯子应声而落。我呆呆地盯着地上一摊混着玻璃碴子的水,心里倏地升起来一股焦躁。还没来得及发作,我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卧室响起来,我不想理,压着心里的烦劲收拾烂摊子,心想一大早的真晦气。也不知道是谁,很有耐心,没人接也不放弃,一遍一遍地打,每次都打到语音服务让她稍后再拨,在重复的铃声下我心里更烦了,直接把抹布甩在擦到半干的地上,满身怨气地回卧室拿手机。张茉。果然不出我所料,冷哼一声,“什么事?”

语气算不上友善,但奈何嗓子太沙哑,听上去也没什么气势可言,甚至有点像垂危病人的回魂之音。“蔓蔓?”

张茉一时没听出到底是不是来蔓的声音,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了,“你感冒了?嗓子怎么这样了,吃没吃药啊...”“什么事。”

我不耐烦忍痛开口,很没礼貌地打断她,每发出一个音节,嗓子就像被刀狠狠捅过一下。但这次嗓子发出来的声音更难听了,像被灌了辣椒油的公鸭嗓。“也没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能有什么事,”张茉的声音倒是很好听,脆生生的,不像快三十的人的声音,“不就是想让你回趟家嘛,你这都三四个月没回了,又不是住得远——再说你跟爸爸有什么可置气的,那不都是为了——”“今晚回。”

声音还是很嘶哑,像野兽。“今天——”我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皱着眉,不想再听到别的声音,回厨房继续擦地。“嘶——”我看着自己指尖渗出的血,“真他吗晦气!”

我用自己的破锣嗓子骂出来,实在忍不住了,狠狠摔了抹布。我把罪魁祸首——隐蔽的很好的一小块玻璃碴子狠狠捏起来,让它彻底嵌进自己的肉里。“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自残倾向?”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扭头,陆聿穿戴整齐站在厨房门口,盯着我的手里捏的那块小玻璃。和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我就知道!我恶狠狠地看向他,“我不是在你家睡着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在我家醒过来?”

很可惜,明明很有气势的语气,因为嗓子过于沙哑,后半句几乎消了音。陆聿没理会我,径直向我一个跨步,拽过我的手,“你这样有意思?”

他扯着我去洗手台冲洗伤口。“来蔓,别作践自己了。”

我真觉得这句话可笑,他可是买下我的甲方爸爸,他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他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我的手指生疼,但是我却缓缓放松下来。疼痛让我感到安全感。陆聿说我喜欢作践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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