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在客栈吃了晚饭,司凌便提议让余巧月搬去司府。余巧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住到你家去太失礼了,我觉得客栈挺好的,反正都到京城了,去哪里都方便,想见面也方便。”
司凌坚持道:“没什么失礼的,我和父亲母亲说过了,他们得知你要去,也十分高兴。”
只可惜余巧月仍然摇摇头,“司凌,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这里不比宛平郡,你身份显贵,我和你走得太近原本就会引人非议,要是再住到你家去,到时候中了进士恐怕会有人说闲话。”
这一点,也是她早就考虑好的,不过余巧月也会因此就和司凌疏远,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彼此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些流言蜚语就能够影响的。这下子,司凌没办法反驳了。想当初,他一举高中,状元的头衔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暗地里眼红的也不少,但是更多的,还是表面上讨好的,一时之间,也算得上是风光无两。至于后来,他因为罪臣耳被牵连,虽然也有相交甚好之人为他据理力争,但是皇帝恍若未闻,毫不姑息。这里面,又有多少看好戏的,反正他下来了,不知道多少人想上去,正好给了他们机会,所以很多人恨不得踩一脚,踩不了的也要冷嘲热讽一番,甚至就连司家也受到了连累。现如今,一波三折之后,他又回来了,也算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这一次,那一群人又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不用想都知道,但是已经不在乎了。在京城这种地方,最接近皇权的地方,人心是最复杂也最黑暗的。所以余巧月所说的也确实没错,是他没有想到那些,或者说即使想到了,私心也占了上风。“那你就在这里住下,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去府里找我。再过几天就要参加会试了,届时整整三天都要待在试院里,需要用的东西一定要带够了。”
得,这人又开启了罗嗦模式。余巧月知他是好心,所以听得认真,也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予附和。“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你今天出门那么急,肯定也没有告诉伯父伯母,你快回去吧,再晚一点他们就要担心了。”
这下子,司凌也不便再留下了。只是回去的路,好像有些太过漫长了。司凌刚进门,便看到等在大堂里的司博瀚。司博瀚之前也在翰林院任职,不过早早就辞官了,是个真正有学问的大儒。“父亲,你是在等我?”
司凌有些惊讶。司博瀚点了点头,冲他招了招手,“凌儿,你过来。”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睿智,到了他这个年纪,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看透他人的心思。许是正因如此,他才希望早早地远离官场。司凌收敛了自己的心思,走过去坐下,既然司博瀚是专门在等他的,那么肯定事出有因。“你之前跟我们提到的那位朋友来了?”
“是。”
反正瞒不过,不如乖乖坦白。“那你那位朋友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早在余巧月进京之前,司凌就已经告诉过司博瀚和司夫人,会有朋友来访。提到这个话题,司凌就免不了有些泄气,“他不愿意过来,住在了客栈。”
司博瀚点点头,微微叹了一声,“凌儿啊,你这位朋友是个聪明人,你现在刚回京,也立了大功,所以陛下看中你,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很大的关注。所以他拒绝你才是正确的选择,至于你自己,形事也应该更加谨慎。为父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是你既然已经牵涉进去了,想再抽身就难了。”
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司凌总觉得他的父亲,以前翰林院学士,是出了名的大儒,当时也算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受各方尊敬。可是如今,只要提到那时候的生活,他声音里总是带着几分沉重之感。司凌不是不明白,只是目前还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虽然也经历了一些变故,有了自己的感受,可是他总觉得还想再尝试一下,还能够再为自己,为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争取一下。“父亲,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一一记住了,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强出头,都会牢记于心。”
即使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希望自己能照到。大概是因为下午睡得太久了,到了晚上余巧月反而睡不着。她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实在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便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对于京城,天子脚下这块地方,她还是充满了好奇心,想快点了解,早点融入。和宛平郡不同的是,京城的夜晚,和白天一样繁荣,亭台酒肆,甚至是路边小摊,河岸上的华灯,来来往往的男女,都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富足和开放。耳边传来的,有唱曲儿的,有路上行人的,还有一些酒楼里推杯换盏的,余巧月感受着这里的热闹,也游离在这种氛围之外。说喜欢吧,谈不上,要说不喜欢,好像也不是。只是……不适应。不过正在她努力融入这种氛围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争吵声,有些嘈杂。顺着人流走过去,余巧月才看到一些家丁打扮的人正在教训一个小男孩。那些家丁对他拳打脚踢,丝毫没有留情,男孩只能双手抱头,身子颤抖地躲避着。其实周围看戏的人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公子背着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带着嘲讽的弧度,小男孩儿看上去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仍然没有让那些人停手的意思。反而嘴里还念念有词,“叫你没长眼睛,感挡党少爷我的路,这就是不看路的下场!我告诉你,这次就暂时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碰见,我一定要了你的小命!”
说完才让家丁停手,正打算走人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等等!”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神情里充满了冷厉,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看上去气场十足。他走过来的时候,原本围着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黑衣男子扶起了地上的小男孩,轻轻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只可惜男孩的衣服又脏又破,根本无济于事。他好像没有看到被灰尘弄脏了的衣服,抬起头看向那位公子的眼神带着两份杀人的意外,“岳子鹏,你现在就是在草菅人命,简直是目无王法!”
声音一出,带着两份铿锵之感,让周围围观的人都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肃然起敬。可偏偏那位岳大公子仍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昂着头,丝毫没有将刚才的话听进去。反而嗤笑一声,“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陈大将军,怎么,最近不用练兵,人太闲了所以来管我的闲事?陈大将军,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为还是以前那个人人称道的大将军,老子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将这件事情捅到皇帝那里,我也照打不误。他一个小毛孩,大半夜冲出来惊吓到了我的马,害得小爷我差点受伤,就该打,我没打死他已经算仁慈了!”
每一句话都说的理所当然,反正在他眼里,人民也不过如此,甚至连草芥都不如。“你!”
黑衣男子一拳头直接挥了过去,可是最后还是在他面前的时候生生停住了,手上的青筋暴起,明显处于暴怒的边缘。只可惜自始至终岳大公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乎是一早就知道他根本不会下手。“哼,懦夫!小爷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着。我们走!”
说着,丝毫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转身就走,将嚣张两个字表现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