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御乾宫,稍微走了一段路,司凌就拉住了余巧月。“等等。”
余巧月十分配合,知道他想问什么。“你刚才太过莽撞了,虽然我没看到那个奏折,但是事关皇子,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就这样贸然的接下,你又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司凌气急,所以声音有些大。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他耸了耸肩膀,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余巧月的眼神,还带着些许的不善。知道他生气,余巧月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而是讨好地扯扯他的衣袖。“好啦,我知道你的顾虑,你别着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车上去说。”
司凌不得不同意。上了马车,两人姿态很自然地亲近了许多。知道对方等着自己的解释,余巧月这下也十分主动。“你先不要急着生气,别人不明白,我相信你肯定懂。以当今圣上的心思,他想让你做的事情,你推脱得掉吗?摆明了,今天他名义上是试探,实际上是为了最后的激将法罢了。”
其实这一点,司凌未尝不清楚,但是更多的还是对她的担心。见他不说话了,余巧月又伸手去勾他的小指,轻轻的,慢慢的。两人的肌肤触到一起,像陡然之间产生了些许的电流一般,麻麻的,难以形容的感觉。司凌叹息了一声,“罢了,你刚才所说我也无法反驳,皇上毕竟是皇上。不过那圣旨上写着什么?”
对于这个人的小别扭,余巧月心里软软的,但看他傲娇的样子,又有些想笑。“你不知道圣旨上写的什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跟我生气?就这么不相信我?”
说完,余巧月还冲他挑了挑眉,俨然一副调侃的模样。“余巧月!”
司凌急眼了。见他又有些生气的趋势,余巧月立刻怂了,“好啦好啦,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我又不是傻子,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肯定不会答应。况且这次皇上显然有备而来,就算我拒绝,他也会想方设法让我答应,正好我也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她说的自己云里雾里的,司凌有些无奈,“你跟我说这些又不告诉我前因后果,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他们俩人自从默认了对对方的心意之后,好像无形之中,有许多东西变了。比如司凌现在越来越担心她,并且看得很严,好像她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花,随随便便就会被催折。他们两人已经不再像是以前一样,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人,他的大男子主义在这种时候开始发挥了出来,永远希望她躲在后面。可是相对应的,余巧月不想。“那个折子是黄大人参二皇子的,状告他你仗着自己的身份随便殴打他人,性情暴戾,应该好好管教。”
其实这种折子看起来有些滑稽,毕竟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作为皇子,原本就有着随意指使下人的权力,很多宫人但凡是冒犯了主子,随随便便就可以被处死。此事,就连司凌都无法理解,“这,难道不是小题大做?还是说皇上故意为难你?”
不然这种事情放在一个皇子的身上,根本没有办法处理。余巧月摇摇头,“不不不,被殴打的那个人身份可不一般,据说是敌国送过来的质子,身份特殊,所以才会有此一事。”
“质子?”
司凌声音里透出不可置信。没有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余巧月有些不解,“怎么,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司凌点点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当初我夜域国和敌国朔月一直都不对头,边关常年战争,以至于边关的百姓民不聊生。当时在陈大将军的带领之下,我国才能在多场战役中取得胜利。”
“后来朔月国求和,为了表示诚意,特意送了一位质子过来。只可惜这位质子痴痴傻傻,神志不清。当时陛下大怒,以为敌国刻意挑衅,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又只能作罢。”
“这位敌国质子,就这样在宫里住了下来,起初的时候,大部分皇子公主都欺辱于他,只有跟着他过来的几位下人护着。不过时间长了,大概是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才慢慢被人遗忘。”
余巧月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陈大将军?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她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初来帝都之时,为了救一个小男孩,当中和那位纨绔子弟起争执的那位吗?只是当时这位将军看起来好像有些落魄。“司凌,那陈大将军现在怎么样了,我怎么平时上朝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大将军?”
听到她的疑问,司凌也十分遗憾的叹息一声。“陈大将军为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原本是应该加功进爵的,奈何他夫人的婆家之前参与了一桩贪污受贿的案件,他去求情,也几乎受到牵连。以至于陛下迁怒于他,将他的赏赐全都撤回了,而他也刻意被冷落了。”
余巧月听着有些难过,难怪她那时看到这位将军的时候,他看起来颓废不已,眼神里都是混沌的。想必待在京城这种地方,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吧。“将士枯骨,几经出生入死,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还真是让人心死。上次有幸见过陈大将军一面,这样一位正义之士,却对那些纨绔子弟嘲讽,心中定是百般凄凉。”
司凌拉了拉她的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他落到这般境地确实让人叹惋,但是能够远离朝局中心,不在这个旋涡里挣扎,不用担心随时会身首异处,对他来说想必更自由一些吧。”
余巧月也只能点点头,“但愿吧。”
又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工人还称他为“小主子”,想必应该就是司凌口中那位痴傻的质子了。只是想到那天的场景,他瘦瘦小小的个子,被人打的时候也只能护住脑袋,蜷缩成一团。她问他痛不痛,对方却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不瞒你说,小质子我也见过,那次你正在和太子谈论经义,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有人在欺负一个小孩子,等我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我没看到他的样子。但是那个小孩却呆呆的,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我跟他说话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后来一个奴才跑过来,急急忙忙将他拉走了,还叫他小主子,想必应该就是那个孩子了。年纪轻轻的,却要遭受如此多的苦痛,作为一个弃子,他就算不知道,心里也肯定很难过吧。”
余巧月心里难受起来。司凌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巧月,你不要难过,这个世上我们所能决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身处于漩涡之中,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更何况是别人?”
反正在车上两人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余巧月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无限悲戚。这次,怕是要去会会那个二皇子了。说实话,余巧月心里没什么底。这个林尹瀚,表面装得十分和善,不过就是个笑面虎,听他说话总给人一种油嘴滑舌之感。他如今在宫里的身份,也是仅次于太子的。当今皇后的儿子,给了他太多的荣耀和权力,而有些人,总是会在权力和荣耀的背后迷失。平日里授课,和二皇子接触并不是很多,每次她一直都是小心谨慎,就是为了不要和他有什么牵扯,没想到最后还是避无可避。看来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