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摆明他今天是想为难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余巧月也不再遮掩了。她原本是低着头看着李平的,这会儿干脆直起身子,眼神直视谢承,丝毫不退让。“谢大人,有些话不能乱说,我相信大人心里应该一清二楚,刚才那些话我也原封送还给你。人在做天在看,究竟做了什么,上天自然会给个公道。我虽然上任不久,但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你口口声声说人命关天,本官自然会做到,但是谢大人能做到吗?”
这话可谓是直接的不能再直接了。谢承这会儿要是坐着,说不定直接拍案而起了。他锋利的眉眼就像粗糙的剑刃,直接向余巧月扫过来。“你放肆!”
就在这一瞬间,余巧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凌迟了一样,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才捞回自己的一条小命儿。这人不愧是在军队里呆过的,只有在战场上厮杀过,才能有这样嗜血的眼神。余巧月感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可她仍然挺直腰杆。确实在气势方面,她是不如谢承的。但是她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直,所以也没差多少。“谢大人……”“谢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
余巧月愣了一下,她刚想开口,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以至于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朝着门口看去,某人从外面进来,好像带了许多风尘,头发也有些微微乱了,可是满身的气度仍然不减分毫。两人对视了一眼,司凌余巧月点了一下头,然后慢慢的走了过来。最后才把视线落在谢承的身上。他忽然笑了,“从外面回来,带着满身的风尘,本以为有些冒犯,可是走到门口听到谢大人的话,倒是让本官长了见识。”
话中之意,无外乎是讽刺。谢承这会儿脸色都有些青了。因为司凌站在了自己身边,这会儿余巧月感觉自己都踏实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二对一,至少不至于输吧。谢承扫了一下站在下面的人。只想感慨当初旁人对他们的评价。“新来的这两位大人,一个比一个清秀,看着就是好难捏的货色,根本不足为惧。”
现在看来,倒是他们大意了。“看来你们今天是不打算给本官一个交代了,既然你们如此巧言善辩,那本官就再给你们三日时间,三天之后如果还不能,有一个结果的话,到时候就别怪我危言耸听!”
说完之后,谢承拂袖而去。他带来的人也随着离去了,不过李平却仍然被扔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会死了吧!”
余巧月有些紧张。万一谢承直接弄死了他,到时候再来个死无对证,还把责任推卸在他们的身上,那就完了。司凌也随着扫了一眼,随即拍了拍余巧月的肩膀,安抚着,“放心吧,他就算要死,也不会现在死,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余巧月放心下来的同时也安心了下来。幸好他在这里。大夫很快就来了。给他把脉的时候,神色凝重。一时之间,司凌都有些担心他下一秒要说出什么骇人的话。幸好大夫医术还不错,吊住了他的一口气。“大人,这人虽然还留着一口气,但是腿部受到了严重的击打,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估计以后是好不了了。”
余巧月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这个李平让她很不喜,但她做出的最严重的事情也就是将他逐出府,从来没有想过让他落到现在的下场。只是他如果不是见色起意的话,也不会落得只剩一口气的下场。现在不仅让他自己变成这般,竟也被写成拿来当做要挟他们的借口。想一想就觉得生气,像谢承这样的人还真是不择手段。司凌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背,然后继续跟大夫说,“不管要用什么样的草药,一定要给我治好他,如果你觉得来回跑不方便的话,我让人给你在郡守府安排一个厢房,方便有情况的话随时处理。”
大夫原本想拒绝,可是看他们俩人的神色,最终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人被抬下去之后,余巧月才坐回了椅子上,整个人神色还有些许的生魂落魄。别人不知道,但是司凌却很清楚,她估计是被刚才那个场面吓到了。手一直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好啦,他不过是看着可怕,你没听刚才那个大夫说吗?他除了腿治不好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外伤,因为被打的狠了,所以看着像只剩一口气。要休养一段时间,至少还能捡回一条命。”
余巧月点点头,心里仍然难受,“我知道,虽然他现在变成这样是咎由自取,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是郡守府上的人,估计谢承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他至少能保住两条腿。说到底,我们也还是连累了他。”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无法否认的。所以这会儿司凌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沉默了。不过没过一会儿,余巧月就转了心思,“对了,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而且你看看你,鞋子上都是泥巴,就连裤子上都被溅到了。”
在余巧月认真的眼神之下,他感觉自己无处遁形,只能乖乖交代。“其实今天回来我也打算主动交代的,不过刚才看你情绪不好,就没有开口。这件事情还要从那天一个男子过来喊冤开始……”自从王松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交代之后,司凌就开始着手调查。不过一个县丞而已,手上的势力也就那么一丁半点,除了能欺压一下百姓,也不过尔尔。况且他的儿子行事向来张扬,又残害了许多名花季少女,虽然被威胁了,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反抗他们,但是现在他亲自出马,那些人巴不得将所有的证据都送到他手上,希望能够马上将人捉拿归案。所以不过一天,他就已经将证据收集了个七七八八,只要开堂,就能够直接将人拿下。听到这个消息,余巧月也有些激动,“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何不早点将他拿下?”
司凌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这次犯事的虽然是县丞的儿子,上面压着一个县令不说。但官官相护的事情你又何尝不明白,如果不是有谢承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何至于连这么大的案子都没有露出一点风声。”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沉默,更多的还是震撼。谢承就像是一棵大树一样,看上去枝繁叶茂,保护着下面的花花草草,而这些花花草草也要给他给予营养。就这样循环往复,以至于树木越来越繁茂,底下的花花草草也越长越多。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棵树的中心早就已经被虫子腐蚀而空,他早就成了亡命之徒,满心都是利益,至于人命,良知,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现如今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清除下面的花草,而是要撼动这棵大树。“阿凌,虽然这件事情很难,但是我知道我们可以做到的。无论像下河县的县令这样的人有多少,来一个我们对付一个。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们只会因为自己所处的地位而洋洋得意,所以自然会错漏百出,只要我们抓住这些要害,就可以各个击破。等到他没有了这些所谓的左膀右臂,那谢承也就倒台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和信念。蜉蝣撼树,是很难,但也不是绝无可能。就算他们现在是蜉蝣,也不意味着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