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纱》“静谧炉香帘外风,凉席冷枕梦难成,离情别绪总相萦。一处沉吟思更苦,娇心无力数残更,熙熙攘攘雨秋声。”
好一首离别的相思之情!诗的字里行间,吟唱的是对先如的深情,流淌的更是她的内质才情,难怪他们青梅竹马,难怪先如会钟情于她!难怪他弃她三日不管!她猛然觉得自已面前竖立了一座无法攀跃的高山,这座高山周围浮云覆盖,永远望不到出头之日。陈一曼的这一细微流露,被一旁细心的恋儿看察在心,恋儿盈盈带笑的又说道:“二姨太,还有好多是姑爷写给小姐的诗呢,我们家小姐和姑爷青梅竹马,感想深厚着呢,二姨太还想看吗?”
陈一曼扬了扬头,道:“不了,你们小姐的才学,已了然于目,果真是秀外慧中的才女,自叹不如!”
陈一曼未过多的在书柜处停留,多停留一秒皆是对她最痛的煎熬。她缓缓的走到水晶珠帘掩映的内室门前站定,头也不回的向谢兰䓹征询道:“妹妹可以进去吗?”
“当然,妹妹随意就是了。”
谢兰䓹笑应。陈一曼走进内室,对内室里的每个摆件都绕有兴趣地看了一遍,最后来到梳妆台前。她有意在镜前停留片刻,借以偷偷的和谢兰䓹做一番比较,就在这一瞥中,她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从第一眼见到谢兰䓹时,就觉得她比自已身上多了一样很特殊的东西,这种东西总是吸引周围的目光,多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如今才晓得,自已的衣容和相貌与眼前的少奶奶比起来,只有过而无不及,而唯一缺少的是她那始终如一的优雅的微笑,这种微笑是自已身上所不具有的,她骤然明白间,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也模仿起这种笑态。她又来到谢兰䓹和陈先如的床前,透过薄薄的粉纱帐,看到粉红色双人枕头和粉红色的丝被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她的目光定在了那里,犹如看见了谢兰䓹和陈先如这几日卿卿我我的样子。“腾腾” 的妒火在她胸中又无以名状地燃烧起来,暗道:我陈一曼绝不允许先如搂着别的女人,嗅着别人的体香,占着原属于我的床。他只属于我一人!无论少奶奶你多么完美,无论我面前是一座高山还是一片火海,无论你陈先如是否爱我,只要我爱你,你必须是我的!”
陈一曼在屋子里又浏览了一番后坐下来,想起刚刚在后院见到的念姝,便有意的探问道:“刚刚来的时候碰到了念姝,好俊俏的人,曾经听先如提起过,刚才平儿也说了,待老太太百年之后她就会遁入空门,可是当真?”
谢兰䓹点头:“念姝与老太太情缘深重,曾在佛前发过此愿。”
“那岂不可惜,老太太从未想过给她说一户人家吗?”
陈一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兰䓹,试图从她的口中得知什么。谢兰䓹微笑道:“念姝佛缘今生,不为红尘所恋,老太太自然深知其心。”
陈一曼见谢兰䓹并不过多提及念妹,也不好深问,便也就不想费心神了。于是,她起身告辞。谢兰䓹送她到门口,陈一曼缓缓的转过身来凝视着谢兰䓹,嘴角噙着几许诡谲的笑:“哦,还有一事妹妹险些忘了,今日一是来看望姐姐,二来是有事要说清楚。”
“妹妹请讲!”
谢兰䓹含笑。“既然你我以姐妹相称,我也就不与姐姐绕弯子了,你我就开诚不公,直来直去为好。姐姐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可姐姐未把妹妹当成一家人。算今日,我来这儿已有四日了,先如一直在姐姐房中过夜,把我这个外来人置在一处不闻不问,请问姐姐,倘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会如何待我?我是南方人,来到北方,人生地不熟,吃不好,睡不好,先如又不在身边,姐姐可否想过我的感受?我尊重姐姐,也谅解姐姐,久别胜新婚嘛,所以我未阻拦先如,因为我相信,姐姐是个识大体之人,能懂得有先有后,有来有往,适可而止的道理。我想,先如在此一连住了多日,一定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所以,我来的目的也是请姐姐高抬贵手,不要再霸占着先如,妹妹在此就千恩万谢了!”
陈一曼说完,扬扬秀眉,在转身之际又回过眸来,含笑道:“对了姐姐,先礼后兵,今晚我就不让先如过姐姐这儿来了,日后嘛,那就要看姐姐的表现喽。”
说完,扬长而去。谢兰䓹望着陈一曼的背影,呆呆出神了好一会儿,而后苦笑地摇了摇头。恋儿上前冲着陈一曼离开的方向一脸愤怒:“小姐看到了吧,这个二姨太是来者不善,明摆着是给小姐下马威来了!若是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一定会把小姐当成软柿子捏。她也太不自量力了,也不想想自已是何等的身份!”
谢兰䓹笑了笑,转身向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林黛玉曾说过,‘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似乎这是千古难以调和的事,但我相信,人心皆是肉长的,只要我真心待她,她定会真心待我。”
“二姨太可不是善良之辈,小姐未听出来吗,她句句皆是针对小姐的,说什么嫁了姑爷就是姑爷的人,死也是陈家的鬼,小姐能做主的她也能做主,真是不要脸!她说这番话明显是想与小姐争高低做主人。还说,若有冒犯的地方,请小姐担当。这是明摆着日后她要与小姐过不去。还说想把我嫁出去,我嫁与不嫁与她何干,分明没安好心!又说平儿是否能与她一条心,分明就是想分帮结派,要和小姐势不两立。还有,二姨太看小姐写给姑爷的诗词的那种神态,小姐未看出来吗?”
恋儿的这一番唠叼令谢兰䓹笑了起来,而后,她走到书柜前,继续整理着书籍,说道:“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都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最敏感。”
“那小姐怎么还……”恋儿一边撤去二姨太用过的茶具,一边不解地问道。谢兰䓹又是温柔地笑笑,而后意味深长地说:“还是那句话,‘家和万事兴’。我与她姐妹相称,真诚待她,就是想消除她的介蒂。能与她和睦相处,姑爷才会专心照料他的生意。说到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口口声声说她来者不善,可你呢,与她又有何区别?你做事不思后果,鲁莽,自作主张胡乱接言,险些酿出事端,若二姨太是个胡搅蛮缠之人怎能饶你。而后你又把诗文拿给她,又特意强调我和姑爷感情深着呢,你这不是故意在制造矛盾吗!”
“是她在先,我才如此。小姐不要以为二姨太是个善良之辈,她是有仇必报的妇人,要将我许人,想得美,哼,她回去之后不知会怎样在姑爷面前挑拨事非呢。”
“即然知道又为何针锋相对。”
“她欺负小姐我就不允!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也让她别自以为是,小姐和姑爷的感情她是拆不散的,也让她知道小姐是个才貌双全的人,让她知道什么是自惭形秽和不自量力。”
“你小脑袋里总有一套这样的思想在作祟,这样下去,这个院子如何能和谐。爹时常对我说,居家过日子,禁止争斗诉讼,一旦争斗不停,无论胜败,结果都不吉祥,‘家和万事兴’。”
“恋儿也知道家和万事兴,但是‘家和’不是靠小姐一个人的努力就能做到的,是相互的。二姨太与小姐不能和和顺顺,小姐再努力也无用。刚才她走时说的那些话,小姐也是听到的,她把小姐已经当作了水火不融的生死对头,已经开始对小姐宣战了。”
“宣什么战,你以为是帝国主义来了吗”“她就是帝国主义,她就是不安好心,她要雀巢鸠占。”
谢兰䓹白了一眼恋儿,说道:“我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心不是靠武力征服,而是靠爱和宽容大度来征服。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确实令人不舒服,但想一想,也许我们有失礼的地方,倘若换位思考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幕。再说,炕头不能总是一头热乎,她随姑爷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此,人地两生,吃的住的不习惯,倘若姑爷冷落于她,对她就不公平了。想想,这三日姑爷夜夜在此,确是我的不是,就算今晚姑爷还在这儿,我也是不允了。”
“姑爷本来就属于小姐的,凭什么……”“姑爷是人,不是物,他不专属于任何人。他即然已经纳了一房,而且我们也接纳了二姨太,我们事事就要想开,心也要放宽,以大局为重。你劝我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怎么此刻倒变成糊涂人了。”
“但我未料到二姨太竟是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竟想骑在小姐的头上,我可绝不允许!”
谢兰䓹笑道:“有你这个小辣椒在,谁敢欺负我。”
恋儿一甩胸前的长辫子,倔强的说:“小姐说得对,谁若是敢欺负小姐,我拚了这条命也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