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犬即大黄,大黄者,有泻下攻积之能,车前者,有利尿通淋之效,由是分别指代的是这炉中的粪尿,后文中的‘三、四’便是其中的比例,亦即粪三成尿四成。”
江养心手舞足蹈的对着怜儿解释道,鉴于怜儿并不识字,江养心只得先将那后四句背诵给她听,再一一解释其中的含义。怜儿皱了皱眉,问道:“那后面所谓的什么‘人退’、‘常山’又是何意?”
江养心答道:“人退就是人的指甲,既然都有了粪尿这种秽物,区区指甲应当也没什么稀奇的。至于这常山...”江养心目光闪动了一下,略加思索道:“常山的药用,主要是涌吐痰涎,结合前面大黄代粪,车前代尿来看,这里怕不是指的人的呕物。”
怜儿面露难色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好恶心!”
,她吞了吞口水,克制住强烈的作呕冲动,随后道:“我说师兄,就算咱们知道了这丹方的含义,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啊”江养心摇了摇头,回道:“你也看到了,这炉中之物尚未炼成,便令那邪祟有所忌惮,如果真的炼成了丹,说不定真的如《清静经》所言,能够有除煞驱邪的功效”怜儿闻言,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道:“师兄,恕我直言,我俩一个痴呆一个大字不识,你不会真觉得,就凭咱俩的本事,能把这玩意炼成丹吧”江养心倒是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这炉中之物,我估摸着已经半成,就是少了一味药,所以只是用火温着,迟迟不能出炉”“少了什么药?”
怜儿疑惑问道。“常山处子”江养心答道,眼中流露出有些复杂的情绪。“什么嘛,不就是些呕物,这黄毛老儿连粪尿都能拿来炼丹,还搞不来些呕物?实在不行可以自己吐嘛”怜儿不屑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怜儿师妹,我看你年龄尚小,恕师兄冒昧,你应当还是处子之身吧?”
江养心问。“那...那是自然,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怜儿俊秀的脸上一红,有些害羞道。“那便是了,我在这天戒峰十年,师妹你来之前都没有过女眷,这‘常山处子’,怕不是只能取材于处子,说不定师父命你守炉,正是有拿你当药引之意”江养心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不愿承认,私藏女眷并用这等秽物炼丹,实在是不能与他心中师父那仙风道骨的形象匹配。“怪不得这黄毛老头说我口中浊气太重,这几天只让我吃些青菜稀饭,原来是...”怜儿也意识过来,直泛起一阵恶心,可一想到有人对自己的呕吐物感兴趣,肠胃中作呕的冲动又被压了下去,翻来覆去的十分难受。“怜儿师妹,现在形势仍然不容乐观,若是可能,还请你受累弄些‘常山处子’出来,如果炼成了丹,说不定就能退治这邪祟”江养心给怜儿行了一礼,道。怜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颤声道:“这...这,就算你这么说,也不是想弄就弄的出来的呀”“咳咳”怜儿低头对着面前的一个木桶,却只是一阵的干咳,不见有东西呕出,无奈的对着江养心道:“师兄,我...我做不到”一旁的江养心仍在向着火盆里面添柴,此时的火盆里只剩了几团不争气的火苗在熄灭边缘挣扎,阵阵妖风呼啸,似乎是宣示胜利的狂笑。江养心眉头紧皱,把手中柴禾一扔,走到怜儿近前,右手在黑袍上擦了擦,便伸出两指道:“我来帮你,来,张嘴”,作势便要将两指向着怜儿那樱红的嘴唇里送。怜儿脸上一红,刚想说什么,后颈却被江养心扶住,眼中羞涩的光芒闪动,还是听从了江养心的指令,乖乖的张开了嘴巴。江养心两指探入怜儿口中,轻轻滑过她柔软的舌头,摸到舌头根部并按压了一下,怜儿受到刺激,身体猛的痉挛起来,江养心忙将手抽出。“咳咳,哇—”江养心的催吐倒是有效,怜儿只觉得胃中涌动,对着木桶便不住的呕了起来。江养心也是知趣,转向一边去,继续忙着向火盆中添柴。待着呕吐声停止,江养心才走过近前来,搀扶起因为脱力而瘫坐着的怜儿,看着怜儿因呕吐的不适而梨花带雨的面孔,江养心不禁有些心疼起来。安顿好了怜儿,江养心便拎起那木桶,将桶提到炉子近前,用木桶中斜倚着的舀勺搅拌了一些桶中晶莹的液体。心中回想,那炉中的腌臜之物应当也有一斤上下,按照丹方中的比例,再加二两左右“常山处子”即可。用舀勺取了堪堪没过勺底的晶莹液体,另一只手用力揭开了炉盖,还没等令人掩鼻的臭气再次冲出,江养心便飞快的将勺子在炉上方一倾,那晶莹液体汇入滚烫的炉中,发出“呲呲”的沸腾声。“添柴!”
江养心大声道,怜儿点了点头,几根柴禾便被她缓缓送进了火盆当中。说也奇怪,本来在妖风肆虐下半死不活的炉火,随着“常山处子”的加入,竟重新抖擞精神,翻腾着滚滚黑烟燃烧起来,愈加旺盛的火焰从八仙洞中喷涌而出,映照的江养心满面通红。江养心心中大喜,这反应对劲,说明炉子的药力在增强。成了,要成了!妖风带着愤怒的咆哮声奔袭而来,可炉火的威力已经远不是之前可比拟,黑气被灼烈的火光吞噬,扭曲着发出阵阵哀嚎,此时的妖风已经不能伤及这火焰半分,反倒是带来新鲜的氧气,成了它的养料。“师兄,有戏!”
怜儿见状,高兴的向着江养心喊道,可她却看到,江养心面上被火光映的通红,眼神中竟有几分癫狂之色,嘴角上扬,肆无忌惮的狂笑了起来。“哈哈哈,成了,我成了,这炼丹的法门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哪个还敢说我痴?”
他不仅颠笑着,手脚也情不自禁的舞动起来,像是跳着什么诡异的舞步,一举一动之间竟合上了那火光摇曳的韵律。可在怜儿看来,这景象甚是骇人,江养心像是降世的恶鬼一般,让她心里直发毛。完了,师兄疯了,怜儿绝望的想。门外的妖物仍是不甘心,又是吐出几股强劲的黑风飞来,目标直指丹炉前手舞足蹈的江养心,谁知刚到近前,就被他无意识的凌空一抓,那股黑气像是毒蛇被拿住七寸,就这么被江养心毫不费力的擒在手中,江养心甚至都没看向这黑气,竟将它当作伴舞用的丝带,大臂挥动甩了起来,所到之处黑气瞬间融化为齑粉,围绕着江养心飘落。火盆中旺盛的火焰随着江养心的动作翻腾,争相捕食着空气中散落的点点黑气,每吞噬一点火光便明亮一分。若是将这凶猛的火焰比作猛兽,那么江养心此刻就是饲喂他们的主人。邪祟吐出的黑气逐渐虚弱,空气中也传来它遭到反噬发出的呜咽和哀鸣。江养心还是自顾自的跳着那诡异的舞步,此时他的心境内,自己和那摇动的火光已经和为了一体,只觉得身体精力充盈,想要跳他个昏天黑地。那邪祟已经萌发了逃走的念头,可江养心又怎会同意,火光中的他口中发出呓语,双手高举过头顶,像是在欢迎什么的降临。时候到了,来,来,来,来——火说话了,他们盘旋在江养心的周围,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言,江养心可以看到、听到甚至用鼻子嗅到,五官的感知从未像此刻如此清明。六根清净,六根清净!周围的火焰一齐怒吼道,如众多佛陀诵经般没有语气的重复这四个字。一点精芒从丹炉中迸发了出来,并以其为周心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无论是黑气、妖风、之前被当作弹丸的眼球,任何邪祟之物统统四散成灰,精光眨眼间便冲到了屋外,追上了那想要逃跑的邪祟,凌迟般拔掉它身上从各处劫掠的眼球,再将这些眼球连同它的本体一齐揉碎成渣滓。一声极其凄厉痛苦的哀嚎声透过空气传到了怜儿和江养心的耳中,二人知道,他们胜了。邪祟已除,亢奋的炉火不消几时便稳定了下来,像只熟睡的幼兽静静的在火盆中燃烧着,江养心眼中那癫狂兴奋的神色也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心力交瘁的疲惫之色,那熟悉的混沌感趁虚而入,逐渐掩盖了江养心清明的思绪,趁着还能思考,江养心托着沉重的身躯向着大门走去,虽然在那奇妙的心境中清楚的感受到了那邪祟被撕裂的惨状,但江养心知道那东西诡异的很,说不定就使了些障眼的法术,一定要亲眼确认才行。身后传来怜儿担忧的询问,江养心不予理会,拔掉门闩,双手分开大门。屋外寂寥无声,几抹晨光已经慢慢的爬过了地平线,为漆黑的视野里增添了几分暖色。四下里并没有什么邪物的影子,只有成片的落叶在微风吹动下沙沙作响。江养心这才相信了自己的感觉,不论如何,他们这下应当是彻底安全了,紧张了一晚的心绪也在此刻终于安定下来。啪—嗒——轻轻的响动就这么打破了这祥和安宁的环境,江养心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击一般,只见面前一颗浑圆的眼球弹跳着滚了过来,随后化成一缕黑气,在江养心错愕惊惧的眼神中,钻进了他的左手腕。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