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哭丧着脸,在一旁心疼的看着江养心翻动自己的行礼,只见眉头紧皱的他在包裹中拿出一样样银碟、银箸还有瓷杯、烛台等小物件,待翻的差不多了,抬起头用严厉的语气问向怜儿道:“还有吗,都交出来”“没...没了”怜儿撅着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涨红了脸道。起因是二人刚走到山门口,怜儿脚下不稳滑了一跤,背上的行囊里却发出叮当的金石撞击声,江养心察觉到不对,再三逼问下才知道这小妮子竟是偷偷摸了些山上的东西带了下来,于是才有了刚才这一幕。江养心抽出一块麻布,将怜儿包裹中翻出的这些物件放在正中包住,恭敬的双手托举着递给一旁有些尴尬的黑袍青年。“师弟,这些恐怕要劳烦你帮忙还到山上去了,这小妮子性格顽皮,我一会自当好好教训她”江养心向着那青年低头行礼,将包裹双手奉上。“师兄不必客气,此事包在我身上了”那黑袍青年看到面前身着青袍的江养心竟低头对着自己行礼,不禁有些慌张,把头低的比江养心更低,二人像是对拜一般,以这种有些滑稽的姿态交接了包裹。江养心这才抬起身子,看了眼那名黑袍青年,那人眉目和善,年龄与自己相仿,却也如自己之前一般是个黑袍,也难怪,只有像他们这等不受山上待见的人,才会被打发去做守山门这种辛苦的工作。江养心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不免有些怅然。江养心又从怀中拿出一物,那是一封包装精致信件,也递了过去:“师弟,这是我师父玄玉道人的手谕,还请师弟过目”黑袍青年连忙把手中的包裹放下,双手恭敬的接过信件,默读了其中文字,拱了拱手回道:“师兄此次下山游历,还望行程顺利”江养心道了声谢,随即转过头来表情严肃的招呼怜儿道:“赶快收拾东西走了,你这野孩子,怎的手脚这么不干净,净是给我添麻烦”怜儿整理着被翻乱的包裹,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师父给了你一吊钱作盘缠,我可是什么都没有,我一个姑娘家的,又没有营生的手段,只能拿些山上的东西,想着日后典当来用。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嘛”言罢作眼泪汪汪的委屈状。一番话竟然有理有据,江养心到嘴的责骂只得咽了回去,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我们是同门师兄妹,我还能让你路上受苦不成?”
见诡计得逞,逃过了江养心的训斥,怜儿那委屈的神色顿时一扫而光,背起行李蹦跳着跑到江养心身边,挽住他的大臂撒娇道:“是是是,我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两人就这么走出山门,留下那守门的黑袍青年略带艳羡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师兄,下一步你打算到哪里去?”
真正下了山,怜儿才意识到此行不知该何去何从,有些担忧的问江养心。江养心道:“我的打算是先去投靠一位师兄,那师兄早我几年下山,说是要帮忙经营自家的田产,他家离这里不远,我们可以去暂住些时日,再计划之后的行程”听到“田产”二字,怜儿眼神放光,道:“那师兄家里一定很有钱吧,我们不如就在他们家蹭住个一年半载的,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回山上去”江养心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成,且莫说人家是否会让我们待这么久,就算人家让了,这游历本就是要我们行过四海九州,济世渡人去的,怎能苟且于他人篱下。”
“唉,师兄你不要这么死脑筋嘛...”怜儿嘟囔着。二人走了一会,身边的车马渐渐多了起来,道路两旁排列着卖炊饼的、卖猪肉的、耍把戏的,叫卖声、切菜声、讲价声不绝于耳,氤氲的食物香气和着白烟扑面而来。怜儿看的眼馋,不住的拉动江养心的衣角,江养心自然是知道她是何意,无奈的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来,塞在怜儿手里。怜儿接过铜钱,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在得到江养心眼神许可后,便一溜烟的跑向自己心仪的摊位了。江养心打量着四周充满烟火气息的热闹场景,他在清净的悬鼎山上生活了十余年,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也是有些新奇的。行在路上,他不停的在身边各个摊位驻足,也不买些什么,只是听着小贩接地气的方言,端详着人们的举动。逛着逛着,金铁碰撞的撞击声突然在江养心耳畔响起,他循声望去,只见路边一间店家里闪动着夺目的火光,一位壮实的老汉一手握钳一手握锤,正在其中敲敲打打。江养心揭开门帘轻轻走入,一股热流便猛的席卷而来。借着熔炉不算明亮的火光,江养心看到屋内墙壁上挂满了菜刀、炒锅等铁器,墙根倚着镰刀锄头,浓烈的铁锈气呛的他猛咳了两声。“后生,我看你不像是会买炊具农具的人,那边有些防身之物,你可以看看”老汉也不抬头,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对江养心道。江养心顺着老汉示意的方向走了过去,只见屋子的那头金光闪闪的陈列着刀剑兵器,随便抽出一把长剑,锋利的剑刃倒映出他的眼睛。江养心心中一动,自己在悬鼎山上待久了,也不知这世道如何凶险,不如添置一把像样的兵器作防身用。“师兄,师兄—”门外传来怜儿的声音,江养心忙快步走出去,把怜儿唤了进来。怜儿一只手拿着冰糖葫芦,另一只手怀抱着一袋板栗,口中嚼着刚咬下来的山楂球,含混的说道:“师兄,云(原)来,李(你)在这里啊”江养心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有些想笑,推开了怜儿递过来的板栗说:“我想着这路途遥远,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便打算买把武器防身,你也可以挑一把趁手的”听说要给她买东西,怜儿立马来了精神,飞快的将手中的糖葫芦一扫而光,腾出手对着面前的武器端详起来。江养心已经是看了一会,只见他走到一把斜挂着的长剑旁,用手猛的拔出,只听得“锵锵”一声,利剑出鞘,竟带着幽幽的蓝光。“后生你倒是好眼力,这把剑掺了两种稀有金石锻成,不仅极韧极硬,而且剑身还会泛出蓝光,在夜里好看的很”老汉停下手中的工作,对着江养心说道。江养心挥舞了下手中的剑,淡淡的蓝光追着剑锋在空中舞动,他也不禁赞叹道:“好剑,确实是好剑”怜儿这边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只见她先是试了几把威风的大刀,可光是举起来都十分费力,又是试了几柄长剑,可结果一样,根本舞不起来。老汉被怜儿憨态可掬的动作逗得笑了,满脸的褶皱舒展开来,眼中流出慈祥的神色,对着怜儿道:“小娃娃,你就别摆弄那些物件了,你怕是一个都用不了,我这里倒是有适合你的”说罢,径直走向里屋,拿出一把轻巧的短剑,那柄剑只有江养心手上这把一半多长短,剑身也更窄更薄,显得小巧玲珑。“这把剑是我锻给孙儿玩的,你且试试,要是合适,送你也无妨”老汉笑着就要将剑递给怜儿。江养心上前一步按住老汉手道:“老师傅,这是您给家里人准备的,我们怎么能要,还请快些收好”老汉推开江养心的手道:“哎,不碍事的,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再见我那宝贝孙儿一面,到时再锻一把新的送他就好”江养心从这老人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落寞,几分孤独,便不再推脱,让怜儿把剑从老人手里接过来。怜儿谢过老汉,对着空中尝试的挥舞了一下这柄小巧的剑,发觉十分合适。两单生意做成,江养心点出足够数目的铜钱付给老汉,虽然江养心一再坚持,老汉还是不肯在那柄短剑上收取一个铜板,可他面对怜儿递过来的一把板栗时却没有客气,停下手中的活计,美美的吃了起来。怜儿举着手中的短剑,对着空气用着自创的招式,转头对江养心说道:“师兄,你识字多,你给咱俩的剑都取个好听的名字呗”江养心拔出自己那柄长剑,点点蓝色的幽光浮现,思索了片刻道:“我这柄嘛,就叫‘断流’好了,取个‘抽刀断水水更流’之意”看着怜儿有些期待的眼神,江养心一笑,道:“你那把剑,细长如针尖似的,我看不如就叫‘马蜂刺’”怜儿白了江养心一眼道:“师兄你怎么给自己那柄就取得那么雅致,到我这里就这么俗气”老汉也笑了,对怜儿道:“小娃娃你有所不知,这马蜂也是厉害的很,我年轻那会亲眼见过庄上的一头牛被马蜂活活蜇死。依老汉我之见,这名字取得合适”怜儿将信将疑,宝贝似的收回剑来,不再说什么,算是认可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