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触的多,越觉得她是个宝藏,似乎有挖掘不完的知识等着她们来汲取,两个人的钦佩之心,也不是简单的肺腑之言能够形容的了。
不过她们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这是上天怜悯她们,才送过来的礼物,绝对不能浪费,一定要好好珍惜安怡。 既然命运已经让她们走到这一步,那与其在乡下当个泥腿子,被所有人唾弃,真不如拿起笔杆子,去争一口气,就像安怡说的,就算考不上高中,能顺利读完初中,再去学个专业,就已经是人上人了,可以吃公家饭了,再不济,就算跑到公社里当个会计,那不也比去干活强? 两个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变得越发的刻苦,白天早早的来,晚上天黑了才走,几乎在安怡这里安营扎寨了。 而安怡之所以这么对她们,一个是怜悯,另外一个…… 她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这辈子她不想往城里跑了,但是孩子的前程需要谋,秋霞和彩花,无疑是最合适的,也就只有她们,才能真心的待她,以安然的年纪,正好赶上动荡的年月,有她在,她饿不着,但需要一份比较靠谱的学业和工作。 1953年底出生的安然,到65年是12岁,77年24岁,唉,这是注定要被耽误的一代。 大学肯定是上不成了,工农兵大学,也不是谁都能报的上的,那就只有读初中和高中,而且在那个年代里,容易被环境所影响,实在不行,下下策就是提前工作,工作几年之后再去参加高考,而这,并不是她能帮得了的,如果这姐俩上了大学,只要有个好的,安然也算有个奔头了。 于是,三个女人就各自为战,安然也天生自带灵气,只有饿了或者肠胃不舒服的时候,才会闹一会儿,其余时间,不是被安怡背着上课,就是自己坐在坐笸里自己玩玩具,所谓玩具,都是当过木工的安怡,自己摆置的,当然,也有从各地搜集来的小玩意儿,这些都是经过高温杀毒处理的,安全的很。 睡觉的时候就把她平放到暖炕的角落里,安怡时不时的掀开棉布帘子往里面看一眼,确保她的安全。 “姐,你带孩子的水平很高。”那是自然的,经她手养大的孩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如今的一切反应,大概都是本能,“责任重大,马虎不得,既然孩子被咱们养了,咱们就得把她照顾好。”
“你太辛苦了,”为了体恤她的辛劳,基本上除了上课带孩子外,做饭洗涮什么的,全都是秋霞和彩花包了。 安然在她们看不到的时候喝牛奶,在的时候就喝奶粉,四个月之后,一天吃一个炖鸡蛋,鸡蛋里只滴两滴芝麻油,有时候也会在里面加一些特别细腻的鱼肉泥,这些鱼肉都是安怡一点一点挑出来,没有鱼刺的那种。 这个年代的海鲜很好,没有被污染,她空间储存的量,足够她吃一辈子了,为了储存这些食物,她可是在海边待了半年之久,能弄到的就自己下海弄,不能弄的就拿水果或者蔬菜换现成的。 所以孩子吃海虾、海鱼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但是不能多,一次半个指头的量就够了。 炖鸡蛋也不是一次吃完,分三次,吃的多,担心她肠胃受不了。 一岁以内不能吃盐,在秋霞和彩花这儿,是第一次听说,但在安怡这儿,是绝对的权威,一定不能越界。 包括喂饭也是,孩子有专门的筷子和勺子,绝对不能用自己的去喂,她的苛刻,让刚开始的姐俩很不适应,但随着她懂得越多,又是学医出身的,麻烦是麻烦,但对孩子好就行。 自打有安怡这个姐姐之后,她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再也没有去找过屯子里的老中医,都是安怡给她们弄的草药,怎么煎服,说的明明白白,基本上不出两天,就好了,效果好的惊人。 经历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对她的敬佩之心,就越是根深蒂固。 四五个月的时候,安然冒了牙,也学会了翻身,每天都要趴一会儿,练习抬头,每次都能逗得仨姐妹哈哈大笑,抱着她可劲儿疼,因为她们的安然,在安怡精心的照料下,白白胖胖的,可爱的要把人的心暖化。 摸着她米其林轮胎似的胳膊,安怡笑道:“这要是夏天,肯定能夹死蚊子,天赶紧暖和吧,这样就能带出去运动运动,老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她不胖,谁胖?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的伙食多好呢!”
秋霞忍不住嘟囔:“姐,你是不是对伙食不好有什么误解?就咱们家安然吃的喝的用的,就是搁到京城的人家比,也不差吧?咱们乡下人,除了自己喂外,还要给他们喂米糊糊,能吃的上细粮的,都是好人家了,谁家像咱们家奶粉不限量的喝?太奢侈了,安然真是好命啊,比她几个妈的命都好!”
安怡抿嘴笑:“怎么?嫉妒啦?咱家安然娇养着,长大了才不会被渣男骗,将来咱一定好好的给她把好质量关!”
“这是必须的,”捡回来的孩子,投注了这么多精力,越养越有感情,就算每天和她的屎尿打交道,也不觉得烦躁,反而觉得这日子越来越充实了,现下,不管是秋霞还是彩花,都和这家积累下了深厚的感情。 在安老师反复的督促与鞭策下,姐俩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以前写字歪七扭八,现在至少能保持工整了,学会拼音之后,每天都要拿着带拼音注释的书读几遍,越读越是熟练。 “等开春了,咱们去买一本字典,有了字典在手里,你们就能认识更多的字了。”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五三版的新华字典已经上市了,就是不知道这定远县的书店有没有。 “字典?那是什么?”
安怡只能跟她们普及了这个知识,提到了汉代的《尔雅》和清朝康熙时期的《康熙字典》,字典仅我国有,外国并没有如此多版本的字典,千年文化传承,全靠人工搜集,那是极其不容易的知识储备。 听完她的注解,姐妹俩对五三版的《新华字典》抱有了浓厚的兴趣。 她空间里有一本《康熙字典》,她打算收藏来着,没打算拿出来,毕竟年代久远,属于文物了。 这是真的从康熙时期传下来的,纸张带着浓浓的年代气息,页面也有烂的地方,似乎一触碰就会化掉一样,所以,连她都不敢碰的,又怎会让姐俩去翻呢? 那几年斗地主,可是发现了不少东西,未免这些文物在特殊时期遭到破坏,能收到空间的,全都收到了空间。 到九十年代之后,再选个合适的机会,把文物一一捐出去,要比生生打砸浪费掉好太多。 她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这么多世的经验积攒,已经让她学会了视金钱如粪土,有吃有喝有住房的情况下,她要钱干啥用? 时间就在弹指间悄悄流逝,阳历3月,东北的雪开始融化,4月的时候,早春的嫩芽逐渐破土而出。 4月初,安怡背着孩子,和秋霞彩花一起去了一趟县城,初中都是寄宿制学校,镇子上虽然有初中,但她觉得不好,觉得最差也得去县城,所以姊妹仨带着孩子兴师动众折腾两天才到县城。 先找招待所住下,然后大厅学校,开始面试考试,作为大龄考生,学校方面都会给予特殊照顾,学习任何时候都不算晚,范进老年才中举呢,更何况她们姊妹俩能有如此强烈的上进心,学校老师都是喜闻乐见的,谁都没有看不起她们,其实只要让她们参加考试,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尊重。 上午考试,下午基本上成绩都会出来,她们在县城了四天,考了四个学校,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居然全都被录取了。 姐妹俩还有些不敢相信,认为自己走了狗.屎运,只有安怡知道,用现代的教育方法去解这个年代的程度,呵呵,小学三年级足以应付他们五年的知识储备量,甚至有些超前的孩子,一二年级就能达到五十代小学生的水平。 平时都是和她相处,她们俩个自然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实水平,因为什么水平都没测试过,就连教材也没去借,以后考初中会很难,甚至还想过,今年如果不行,那就明年再来,哪里想到啊,一次考试就带给大家这么大的惊喜。 而学校方面给出的反馈,也让她们喜极而泣。 “基础很牢固啊,识字量很丰富,口算笔算都很快,应用题的理解也是满分,可见平时是下了功夫的,之前你们说没上过小学,这是真的?”
“是真的,我们努力学习了大半年,是一个高中生带我们的,这次来,以为连入学资格都没有,没想到……,” “什么?高中生教你们?是从零开始?你们确定?”
“确定啊,您也见过啊,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来,抱着孩子的那一位,就是我们的安老师。”
“这老师的教学方法也包括练字?你们的字写得都很不错啊,文言文古诗的掌握也很多,着实令我们吃惊,这么好的苗子,留在乡下干啥?快,去请过来,我们学校就缺像她这样的老师,” 秋霞和彩花面面相觑:“可是老师,我们都是乡下人,我们……,” “乡下人怎么了?你们怎么能看不起自己呢?教你们这种大龄学生得需要多大的耐心啊,还教的这么好,这么见效,这说明她是一位难得的好老师,我们学校就缺这样的人才,可不管她是哪儿的人,只要她愿意,我们就愿意给她指标,” 安怡很快被请到了定远县第一初级中学,这是定远县的重点初高中,是一体化的好学校。 安怡从来没想过她能当老师,当时秋霞和彩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很快泼她们冷水。 “我想带着安然在屯子里过,并不想当老师。”
当老师有什么好,至少动荡年代出事儿的,好多都是老师。 她的背景说干净也干净,说麻烦也是麻烦事儿,因为很多人忘本,为了给你冠罪名,可能无所不用其极。 她并不想让这个阶段,毁了她的美好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她每说一个理由,他们都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孩子啊,没关系啊,咱们学校有专门的宝宝寄存处,都是三岁以下不能上育红班的孩子,有专业的老师帮忙带,你没课的时候都可以去看孩子,而且如果你入职,教的好,她们两个的学费,也会适当的减免,当老师多好啊,有寒暑假,有各种福利,不比你在乡下种地强?你这么好的苗子,种地就太可惜了。”
“学校有学生和老师宿舍,你这情况,会给你分个两人间的宿舍,也是老师带娃的那种,不过晚上她会回家,” 这学校老师何时稀缺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连这个都能为她想到,可算是……低三下四到极致了。 她哪里知道,人家是看中了她这个人的专业能力,认为她是个可塑之才,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都能教出俩不算天赋型的学生,那要是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该优秀成什么样儿? 与她们谈话的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专抓升学率以及学生老师的整体素质,虽然五十年代什么都落后,可这文化也是上下五千年传承下来的,在私塾学堂那种地方,还比拼童生秀才举人的人数呢,更何况是初中高中为一体的学校? 看秋霞和彩花的意思,那是非常支持她当老师的,当老师好啊,起码不用种地了,也不用听那些闲言碎语了,在这里,她们面对的都是不知道她们过去的人,她感觉脊梁骨都能挺起来了。 在她们的认知里,当农民种地是很辛苦的,可是在安怡这里,确是极其享受的。 老师虽然假期多,但平时因为教学任务的缘故,也是起早贪黑的紧啊,而且这年代,一个礼拜是六天课,只休息一天。 主任也把话给她讲清楚了,政审,考核这些都是必走程序,就算她现在答应下来,也得拿到教师资格证才行,拿到证之后,还只能算临时工,想要进入编制体制内,得通过一系列严苛的考核,才能成为正式工。 国家对老师的德行要求很高,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师的,尤其她这种半路出家,连高中都没念完,还三十好几的大龄老师,邀请是一回事,在进来考核方面,却是不会给你放水。 “工资临时工时期,基本工资是十万元,如果加班课时费,一节课是五千元,另外住宿方面会扣除水电住宿,食堂会给主食方面一定补助,但大头还得自己出,每个月到手的话,怎么也得十来万吧?当然,前提条件是加班课时得多的情况。”
对于这几十万几十万的工资,她是没有任何概念的,只能拿公式去套。 五万元能买四十斤大米,按照五五年第二套RMB的换算方法,大米一斤一毛六,四十斤是6元4角,十万元才12元8角,连15块钱都不到,如果加课时,就算一个月扣除乱七八糟的,存20万,好像还不够她养孩子吧? 辛辛苦苦一个月,还得承担各种责任,已经不需要伟大的安怡,稍稍算了下这笔帐,就不想参与了。 然而主任又抛出了个诱饵:“只要你能考上编制,可以直接落户,到时候也能参与到分房子等各种福利。”
安怡低头看了眼安然,又想了下考上编制之后带给她的各种殊荣,还有孩子的起点,怎么对比,好像都比待在刘家屯强,但她仍然觉得在动乱的时候,农村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并不缺钱,也有信心能把安然培养出来,但是户籍的事儿,的确是个麻烦事儿。 这年代城里和乡下,其实吃住方面,还是农村人占优势,城里人的优势在于比农村人讲究,农村人比城里人好的地方是随便种点东西,只要人不懒,只要没有天灾人祸,肯定就饿不死,但是城里面不行,一个月不发工资,有积蓄还行,家里负担重的,就有可能没米下锅了。 这个年代是几乎没有买卖房屋的事儿出现的,但是也有,很少,除非你运气好,遇到出走的,才会卖掉老宅。 以前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在城里落户,自然而然的,没有想过买房子,可现在,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也许,她应该豁出去,继续化作蜡烛,发光发热? 她连华清的教授都当过,区区初中老师,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良田幽幽的说了一句。 “记住,功德值。不要总是去想年代动荡,老师那么多,挨过苦的,终究是有限的,不是吗?”
安怡抿了抿唇:“你也知道的,我的那些年,很多都是无法查证的,万一有人乱给我扣帽子……,” “体验一下也不是坏事。”
安怡难以置信的低吼:“你说什么?体验一下?这事儿是可以随便体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