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拖着不敢用力的右腿一深一浅的移到得一尔面前,见得一尔正在闭目养神,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难以入睡,伸出右手托着得一尔低垂的头颅。李红玉离开后,便没有一个人再来,樱花丛远处已经陆续有村民在田地里忙活,等到中午了,气温慢慢升温,空气里都弥漫着热气,热的人发闷,村民们拿着农具开始回家。到了下午一两点,午休的时候得一尔妈又过来了,告诉她得一尔爸向村长求情的事,得一尔想起今天上厕所时李红玉的不耐烦,和小腿上被踢到的痛感,村长是特意派李红玉过来的。村长知道,李红玉的脾气是绝对不会给得一尔好脸色看的,村长这是让她明白,她现在是李红玉那种人都可以随便对待的人。得一尔妈喂了得一尔吃过午饭后,想趁着没人解开得一尔的绳子放松一会儿,被得一尔制止了,催着得一尔妈回家,如果被人看见,村长不会放了得一尔妈的,得一尔不敢拿妈妈冒险。到了下午,气温仍旧不见下降,得一尔已经被晒得满脸透红,头脑发晕,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汗水流到眼睛里,起初得一尔还能用肩膀擦一擦,可是汗水越来越多,得一尔擦得累了便任由汗水流淌了,眼睛里进了汗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睁着都变得困难,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时承走到得一尔面前时,得一尔是知道的,可是她太累了,已经习惯了低垂着头的姿势,不想再抬起来,直到时承伸手托着她脸时,得一尔惊了一下,挣扎着睁开了眼皮上全是汗水的眼睛。刚睁开一条缝,汗水就流进了眼睛,一阵酸涩袭来,她又迅速闭上紧紧的挤着眼睛,滚烫的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时承用手背擦着得一尔脸颊上的汗水,一双大掌全被汗水浸湿,拎起衣角才擦干。冰凉撤去,得一尔睁开眼睛,看到是时承后莫名心跳了一下,刚降温的脸又回了温,发干的喉咙断断续续扯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有水吗?”
时承拧开水,手掌托着得一尔的下巴,瓶口对着得一尔的嘴巴,缓缓的倒着水,一瓶水见了底,时承用拇指擦拭着得一尔嘴边的水渍。嘴唇被冰凉的拇指轻轻的擦拭着,得一尔脸上的温度更高了,但好在现在是太阳下,即使她脸红的像个猪屁股,时承也不会发现她其实是在害羞。“对不起。”
时承擦干净了水渍,双手垂着,水瓶被捏成了一团,他现在的心情如同这被捏成一团的水瓶一样,乱!得一尔觉得时承一直在跟她道歉,在医院时,她被绑在神树时,时承就一直在向她道歉,这让得一尔觉得,救下时承好像真的是个错误,但得一尔又很明白,在死亡面前,即使触及了香村的大忌,也不能说她做错了。“我说了很多次,不是你的原因,你不用向我道歉。”
“总归是我的原因,导致你现在这般。”
对于时承又一次的固执,得一尔无力再去与他争论或者强调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得一尔闭了闭眼睛,睁开时便撞入时承一双桃花眼里,那双桃花眼里依旧泛着水波,亮晶晶的。得一尔移开了视线,开口说道:“你回去吧。”
时承没有说话,只是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双手笔直的垂在大腿裤缝边,脚尖微微向外,稍稍的低着头,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得一尔。他想,如果不能帮得一尔分担被草绳磨砺着皮肤的痛,那就和她一起受这太阳的炎烤。得一尔看着在她面前站着标准军姿的时承,清瘦的身躯却坚挺,深刻的下颚线让脸庞显得立体,直挺的鼻梁,泛着点红的薄唇,配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刚毅之中又带着一丝秀气。一头寸发里热出汗水,从额头顺着脸庞往下流淌,经过脖颈时,突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汗水加速流进了微微敞开的衣领里,没一会儿军绿色的短袖湿了一大片,紧紧的贴在身体上,隐隐约约勾勒出了腹肌和腱子肉的轮廓。“你回去吧,不用两个人一起在这儿受罪。”
得一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开口赶时承了,而面前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得一尔全身被绑着,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盼望着来个人,把时承带走。今天的太阳比平时要西落得早一些,还没有到五时,晴朗得天就突然变得阴沉,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天边赶来,停在了神树的上空,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狂风从四处刮来,炙热的温度被阴冷覆盖,汗湿的短袖被风干,渐渐的开始有雨滴落下来,得一尔这才意识到,阴阳日里百年不遇一次的雨水天气,来了。“时承,你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意识到要下雨之后,得一尔急忙喊着时承离开这里,他的腿部和手臂还在痊愈中,这个时候不能碰到水。时承也知道这天气变得太快太莫名,听到得一尔喊他离开,他下意识的去解得一尔身上的绳子,来的时候他特意带上了自己特用的军刀,军刀打开,利光闪现,平时在野外杀蛇砍竹子的军刀在草绳上一点用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是香村特意用樱草花花藤编织出的草绳,经过太阳的暴晒雨水的拍打,村民又反复拿来修补铸造才造成的草绳,没有香村村民的解法是打不开的。乌云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时承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草绳终于裂开一点点缝,只是手腕粗的草绳要想被彻底砍断,怕是雨都要停了。“我让你回去,你听到没有!”
得一尔用了全身的力气喊着,她是知道香村草绳的做法的,时承的这样做简直是在白耗力气。可时承像是没听到般,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背部感受到雨水越来越多,雨速越来越快,时承红了眼睛,他恨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