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奈一笑,压低嗓音凑近皇后道:“倒是很少见你这般恼怒,一个小姑娘,至于如此计较吗?”
皇后将情绪全部敛住,温温柔柔道:“皇上仁慈,愿意宽宥这样的人,可臣妾眼中却揉不进沙子,何况她屡次欺负清澜,怕是让清澜受了不少委屈,臣妾这般做,也是替镇北侯出出气,也让他知晓,无论他的女儿出什么事,皇上都是会保护好的,他在前线,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皇帝皱皱眉:“骆筱筱当真如此过分?”
“若非如此,臣妾何必如此呢?”
皇后无奈叹口气,“您是最知晓臣妾的,若非遇上实在见不惯的,臣妾素来都是从轻发落。”
听她这般说,皇帝心底最后一点怜惜之心也没了。宴会继续,却不如方才热闹,尤其是镇北侯府这一处,气氛冷得惊人。老夫人坐在正中,却忽然瞪向骆清澜:“你妹妹来宴会,你究竟知不知道?”
……又来责怪她。骆清澜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祖母不先问问三婶,怎么来问孙女呢?这几日孙女都没有和妹妹见过面,方才她主动出来时,也不过是觉得眼熟罢了,祖母您不是也没有认出来吗?”
老夫人狐疑地看她一眼,想起桂嬷嬷称她两人关系疏远,想来这种私密要紧的事,骆筱筱确实不会告知骆清澜。于是,她压低嗓音对着柳茹云狠狠道:“回到府中,我再好好训斥你们母女,这次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茹云缩起脖子没有吭声。她虽然气骆筱筱,可到底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便忍不住将怨火都转移到骆清澜身上。若不是此前骆清澜和骆筱筱一同出席徳妃的赏花宴,骆筱筱又怎么会被皇后给厌弃?如今看皇后的态度,是当真没有一点转圜余地,这对骆筱筱的前程也会有极大影响。柳茹云眼眸闪烁着,悄悄看向了顾家的席位,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稍稍转霁。至傍晚时分,宫宴终于结束。骆清澜从殿中走出时,望着些微墨蓝的天空衔接在雪地尽头,总觉得天地都开阔疏朗了。她垂眸望着手中握着的红梅,微微一笑,便缓慢步下台阶。江千晟不疾不徐地走在后头,望着前面一抹素色的身影,眼眸里的霜雪有一瞬的融化。身后传来一道急促脚步声,似是冲他而来,让他不得不将目光收回。众人在宫门前各自散去,最后热闹了一阵,这大门前便彻底冷清下来。镇北侯府一行人方踏入府门中,老夫人便冷冷道:“都随我去堂中,处理一下那孽障的事情。”
骆清澜皱皱鼻尖,不是很想去,她不想再听到老夫人将锅甩在她身上,连同她一起骂了。她不好推辞,只磨磨蹭蹭挪着步子,骆连峰却忽然道:“母亲,此次是筱筱犯错,便不需要我们所有人都一同听训了吧?何况我和萱宁还是筱筱的长辈呢。”
他是不情愿听训,也是想早些回去与唐萱宁温存。这些时日因唐萱宁受老夫人喜爱,加上他如今是家中唯一男丁,老夫人对他倒是多有忍耐。思考一下,她便点了点头:“也好,毕竟是三房的事情,你二房便先回去吧。”
“祖母。”
骆清澜微微一笑,乖顺地福身道,“既然只是三房一家的事,那孙女便也先回去了,我与妹妹是同辈,坐在那里看她受罚,难免伤她的颜面。”
“你也躲懒?”
老夫人竖起眉,“此事起因,难道不在你吗?”
“祖母这是哪里话?”
骆清澜无辜道,“难道在席间,皇后娘娘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祖母您有旁的见解?”
搬出皇后来压了老夫人一头,顿时便让她无话可说了。狠瞪一眼骆清澜,老夫人没好气道:“就你会说,既然如此,也不必你去了。”
免得反惹她生气。“是,多谢祖母。”
骆清澜仿佛看不到老夫人难看的脸色般,眯眼笑着,便携谢秋先回去。在揽月阁内换好衣裳,坐下来松快松快,便有清晖堂的消息传来。称是老夫人打了骆筱筱的手板,不许她们母女在节下里走动,免得伤了侯府颜面。年节里走动拜年,是结识攀交的好机会,柳茹云不肯放弃,抱着老夫人的腿好一通嚎,老夫人却是不为所动,根本不理会她们的。听说老夫人当下说话十分难听,直指她们三房母女两个是靠人养活的废物,本也就没资格跑出去结交什么人,外头人敬她们,也是看在“镇北侯”三个字。这番话说出来,听说柳茹云是大闹了一场,哭喊着骂老夫人没有好好待三郎,才让她的夫君早早便逝去了。老夫人当时差点气晕,直接将人给撵出去了。而因殿上那番呵斥,听说是柳茹云和骆筱筱也大吵了一架,如今关着门,也不知情况如何。谢秋笑着道:“清晖堂的戏方才可是唱得热闹呢,比那正月里头的戏班子还精彩,您不去看,也是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
骆清澜眯着眼睛悠闲道,“我若去了,便要挨骂,如今这般远远一听,反倒是心情舒畅。”
谢秋一想也是。那老夫人素来爱寻骆清澜晦气,即便与骆清澜无关的事情,也要硬拉扯上。不去听戏,倒也是桩好事,如今骆清澜悠闲躺在贵妃椅上,那才是自在。谢秋笑一笑,道:“说起来,再过一两个时辰,宫里便要给各府赐菜了,除去几位皇子,便是我们镇北侯府最荣耀,想必这菜也来得快,小姐便能早早吃上,也好早早休息。”
“吃了菜,明日一早还要进宫里头去谢恩呢……”骆清澜嘟囔着,想到年节里还要四处走动拜年,便是一阵头痛。若能一直去郡主府上躲着便好了,今年没有她的父兄陪伴着过年,她也不是很想在府中过这节日,还不知老夫人要如何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