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金銮殿。皇帝端坐于龙椅,堂下文武百官跪首叩拜。称病不起的丞相被一道圣喻给召来,敢不来,就等死吧。王谦无奈,只好佯装虚弱无力的跪在大殿里,双眼无神状。周围的朝臣们也察觉出丞相的异样,再看看对面凯旋归来的方大将军。看来风向变了,要往方大将军那边倒了。百官中开始称起一杆天秤,一边是丞相、一边是方大将军,中间站着皇帝。而他们就是游走在称杆上的砝码,见风使舵最在行。投靠也是一门技术活儿,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万一驶去错的方向,那就是自寻死路的下场。朝臣们各有所思,目光在皇帝,丞相和方大将军之间游走,猜测这次角力三方,谁会是赢家。皇帝一声“平身”拉回众朝臣的注意力。“谢皇上。”
文武百官动作整齐,几乎同一时间起身,双手交叠于身前,肃目而立。“沽北一战,我国威武之师大败敌方,守住军事重地沽北镇。方将军运筹帷幄,乃天赐良将,朕心中大喜。”
皇帝兴致激昂,容光焕发,好像这场战役是他打赢似的。方将军走出来,拱手揖礼,大声道:“臣谢皇上赞誉。此次大战告捷,仰仗皇上天恩庇佑,又有沽北镇前守将石战将军所写下的《兵行阵法》之书,故而臣能守疆土、固山河。”
提到石战,皇帝脸色立即阴沉沉的,喜色的龙目亦冷冰冰的迸射凌意。方牧振故作不知,继续道:“此次能大败敌军,也有丞相之功劳。”
“方将军这话说得……老夫听不明白。”
王谦冷笑。看来方牧振要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前参他一本。方将军哂笑,反问:“丞相派人护送粮草,做了好事不留名,可不是丞相的行事风格啊。”
“方将军原来在说这个啊。”
王谦佯装恍然,拱手向皇帝,却面朝方将军说话,“押送粮草之事乃皇上亲命。方将军若要谢,就多给皇上磕几个头吧。”
方牧振哈哈大笑,笑意却不直达眼中。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反问:“丞相押送粮草之人半途把粮草卖给村民换银两,然后跑到相邻的镇子去吃酒。沽北战场上的将士们整整饿了三昼夜,险些被敌方偷袭全军覆没。不知我该谢丞相,还是该谢皇上?”
“你血口喷人!”
丞相怒了。这方牧振一回来就找他麻烦,真是碍眼的很。早知道就该派人去沽北战场,趁乱解决了他,免除今日之患。皇帝一听,脸色阴沉沉的,炯亮龙目瞪向丞相,“管你的人,再敢为违朕的圣令,朕连你的脑袋一起砍了。”
“是。臣回家定会自查,把那黑心之人绳之以法。”
王谦忍气吞声,斜睨一眼方牧振,以及站在方将军身后的澹时寒。皇帝看向方牧振,问:“没有粮草,你们又是如何度日的?”
问到此事,方牧振老泪纵横,单膝跪地,含泪道:“皇上,老臣今日能战胜归来,保住沽北将士的性命,有一人不得不向皇上禀明。此人乃是我朝的大恩人啊。”
皇帝饶有兴味的调高尾音,“哦?说来听听。”
方牧振激动的说:“那几日没有粮草,沽北城内人困马乏。三日腹中空空,不少将军已无力抵挡敌方的猛力攻袭,险些失守。”
“好在澹夫人,如今柳家的掌家人,命人送来五车栗米和五车番薯,又圈了百只鸡鸭。将士们才没有被活活饿死,有了力气继续征战沙场,将敌人打退回边境。”
如果再听不出方将军的意思,皇帝别当了,朝臣自刎吧。方将军这摆明是要求皇帝亲自过问澹夫人失踪一事。王谦冷冷看着方将军慷慨激昂讲述岳秀姌送粮草给将士们,如何受到将士们的敬佩。他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心底却渐渐升起一丝悔意。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岳秀姌竟然留着这么一计,真是破坏了他落井下石的好时机。“皇上,澹夫人如今生死不明。臣肯请皇上彻查此事,救回澹夫人于水火。”
“皇上。”
王谦出列,拱手揖礼,道:“澹夫人先前杀了太子侧妃,被皇上下旨押入天牢。她不知悔改,竟打伤牢头偷逃出天牢,去向不明。老臣谏言,皇上下令捉拿逃犯,为太子侧妃主持公道。”
“丞相说得对,本太子的侧妃死得冤枉,请皇上明查。”
大殿门口,太子面容含悲,眼中泪光闪烁,一手背后,一手高举卷起状纸,徐步而入。站定在前,微颌首道:“儿臣参见皇上。”
皇帝龙目眯起,“平身。”
“谢皇上。”
太子高昂起头,双手高举过头,捧上状纸,“皇上,儿臣状告岳秀姌联合澹府的家丁,糟蹋太子侧妃岳妡妤,至其身亡。岳秀姌偷逃天牢,被儿臣的护卫在西宫门外抓捕,现被囚禁在太子府地牢。这是状纸和画押,请皇上阅览。”
众朝臣皆是一惊,视线纷纷投向方将军身后的男人。此时,男人散发凛冽的煞气,狭长的凤眸闪动嗜血的肃杀之意。皇上命连公公取来太子手中的状纸和画押,状纸扬扬洒洒写了十条罪状,画押上也有岳秀姌的认罪手印。“带岳秀姌上堂!”
皇帝终究不能凭借太子带来的两张纸就认定岳秀姌有罪。其实在心底,他还是挺偏心岳秀姌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孩子。“皇上不相信儿臣?”
太子脸色微沉,心底五味杂阵。对这个拥有皇权的父亲,他是又爱又恨,最终恨多过爱。如同丞相所说,此事能试探出皇帝对他的心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便再耐心的等几年,等皇上死了再继位登基;若是假的,也许今日便是他登基的好机会。太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一面害怕被父亲鄙夷,怕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一面又想满足对权力的渴望,让父亲知道他是个优秀的君主,甚至想到父亲眼中的骄傲和赞许。连公公被皇帝派去,亲自到太子府押解“犯人”岳秀姌。朝堂之中,本该为庆祝沽北一战大捷而欢声笑语,却因为太子侧妃之死而变得死气沉沉。丞相,方将军,太子,皇帝,每个人暗暗谋算着此事于自己有多少利益。满朝文武大臣更是盘算着该站在保皇派一方,还是太子党一方。左右为难,真是折磨人啊。堂上堂下,唯独有一人的心中没有利益计算,他忐忑不安的看向大殿门口,思念多日的俏影不知何时会出现。澹时寒深目凝望,心急如焚。不知道她被太子关到地牢里,有没有受到刑罚。如果太子敢动她一丝一毫,他决不会让太子看到明日的太阳。“澹时寒,本太子给你一个机会。”
太子走到澹时寒面前,奸诈的笑脸让澹时寒厌恶。“太子,你想要什么?”
澹时寒阴冷的嗓音极低,凤眸射出浓浓杀意。太子毫无惧色,同样压低声,说:“只要你休了她,我便放过你。”
“休想!”
澹时寒咬牙,双手握成拳头。“哼!倘若她已经变成本太子的女人,恐怕‘休想’二字不过是你的自欺欺人。”
太子挑衅的笑,步步后退。澹时寒脑袋里回荡着“本太子的女人”这半句话,他呼吸一窒,再也克制不住,冲向太子扑过去,将太子骑坐于跨下。“时寒,不可以!”
方将军一声大吼。却快不过澹时寒的拳头。一道拳风刮过,便听到太子隐忍的呼痛声……“澹谋士,太子岂是你能打的。快快住手,小心惹怒皇上,诛你九族啊。”
众朝臣纷纷拥上前来拉开暴怒中的男人。另一群朝臣已经护在太子身前,忠心得令人鄙夷。方将军拉住澹时寒,厉声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太子不敬。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没有我?”
澹时寒凤眸阴戾,不发一语。五年前,他就该一剑杀了太子。想到被糟蹋后疯癫的岳秀灵,再想到生死未卜的岳秀姌,澹时寒胸中怒火燃烧。“方将军,你放开他。”
太子被朝臣扶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闲步走到澹时寒面前,“你很想杀我吗?你这个庶民,本太子动动手指都能捏死你!”
“姌儿若是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有事?什么事?”
太子无耻的笑了,故意走近澹时寒和方将军中间,用仅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故作回味的说:“那女人性子烈又能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乖乖的服侍本太子。本太子让她坐,她便坐;本太子让她躺,她便躺。”
“你……”澹时寒赤红的凤眸瞪着太子,如果没有方将军抱着他、拦着他,早一拳砸断太子的鼻梁,打瞎太子的眼睛。“时寒,别冲动。”
方将军气愤的瞪向太子。这就是未来的君王吗?太特么不要脸了。听得他都想一拳猛过去胖揍一顿。“哈哈,澹时寒,本太子会给你机会证明忠心的。”
太子闲步走回丞相身边,敛笑垂眸、态度谦和。澹时寒隐忍怒火,瞪向龙椅之上的皇帝。“皇上,若草民的妻子并非杀害太子侧妃之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讲!”
皇帝平静的看着堂下发生的一切。他开始思考自己死后,这个国家交到太子手里真的能千秋百年吗?澹时寒深吸气,走到殿中央,笔直跪下。“皇上,草民请求皇上恩准草民与太子殿下切磋武艺。”
切磋武艺?打人才是真的吧。皇帝心中腹诽,不过面上还是平淡无波,看向太子,问:“太子呢,可有胆量应战?”
太子冷笑,“儿臣应战。皇上放心,儿臣定是赢家!”
这么自信?为什么呢?众朝臣盯着太子,研究太子到底有什么办法赢得挑战呢?大殿里一片寂静,忽听见殿外传来小太监的禀告声……“澹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