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外,惊呼声不绝于耳。如洪潮般涌动,最终又复于宁静。岳秀姌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修长的大手掌心托着一块莹白柔润的玉玺。她高昂起头,嗓音婉传悠扬,述说传国玉玺的前世今生。“据我所知,传国玉玺乃秦代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以稀世罕见的宝贝和氏璧为材,镌刻而成。”
“传国玉玺乃历代皇室正统身份的认证。继位者们为拥有它,骨肉相残、兄弟相杀、君臣相弑。”
“世人传,传国玉玺四寸呈方,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篆字,乃李斯所书,是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唯一信物。”
“秦之后,经历数个朝代更替,每朝帝王以得到此玉玺为符应,视若无尚珍宝,国之重器。”
“不论哪朝继承位皇帝,得到传国玉玺便是顺应天命,象征新皇帝是真龙天子;而没有传国玉玺的继位皇帝,即便坐上龙椅,却不能服众,常会被世人诟病为假天子。”
“你们来看看,我相公手里的这枚传国玉玺,是真品吗?”
众人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澹时寒手掌上拖着的莹润玉玺。“这真的是传国玉玺?”
禁军统领似乎忘记和岳秀姌的不愉快“斗嘴”,收剑入鞘走过来,站在马车下好奇的眨巴眼睛盯着澹时寒手掌上的玉玺。“的确是好东西。”
鉴定完毕,禁军统领又走回自己的马儿边,翻身上马。好像刚才那个傻里傻气的人不是他。王谦气得瞪了禁军统领一眼,刚才多好的机会呀。趁机靠近,一剑杀了澹时寒。这傻蛋子竟然又走回来,还好意思装腔作势的走回来骑上马背?怎么不笨死算啦。听到王谦对禁军统领腹诽不止,岳秀姌实在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相公,快收起来吧。万一被他们惦记上怎么办。”
岳秀姌撞撞澹时寒的胳膊,故意大声的说:“万一被偷走了,你这个真太子就不能继承皇位啦。”
真太子。这三个字仿佛针扎的一般刺痛太子的心。他是个假太子,可他不甘心呀。看看旁边的丞相,太子心里发狠。知道不是他的亲儿子就准备弃于不顾吗?丞相,你不要做得太明显啊,否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太子眯缝眼睛,视线渐渐移向对面。此刻,岳秀姌和澹时寒温情对视,而那颗传国玉玺亦在澹时寒的手中。屏住呼吸,太子突然从背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弩弓,快、准、狠,一箭即发……“相公小心!”
岳秀姌快速转身,几乎是扑在澹时寒的身上。箭入从背后刺入身体,她呼吸凝窒,轻轻“唔”一声,瞬间失去力气,身体缓缓滑下。“姌儿?”
澹时寒怔怔的看着她扑在身上,然后站起来,张大嘴巴却不发出半点声音。她的身体跌落在他的脚下,那声钝闷的“扑通”声彻底将他从呆滞中惊醒。“姌儿!”
澹时寒扑跪在地上,将她抱起。掌心托住她的后背,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他的掌心,硌得生疼。他将她抱伏在身上,察看她的背后,晕染的大片血迹里一个尖尖的箭尾露出小小的头儿。“姌儿,你为何这么傻啊。为什么要为我挡箭!”
澹时寒紧紧抱着岳秀姌,泪水抑制不住的落在她的脸颊上。岳秀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苍白的唇瓣漾起小小的笑,极小声的呢喃:“澹时寒,只要我活着……我会,一世护你……”“姌儿!姌儿!”
澹时寒凄厉的哭喊着她,而岳秀姌已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滑落……————两方战乱起,方大将军挥剑策马直冲入禁军中,几下便将为首的先锋禁军斩在马下。石家精锐与皇宫禁军混战如洪水出闸,杀声如千军万马在厮杀……狂风暴雨而至,正阳门外血流成河,杀声淹没在雨声中……当最后一道惊雷劈响,暴雨停歇,世间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此时,太子已经被方睿武和鲁衡一起押制在地;丞相被霍猛和胡杨踢倒在地,霍猛更是把丞相当垫脚石踩在脚下。禁军统领傻傻的,但却是个识时务的人。见太子和丞相大势已去,他也懒得做斗争,直接丢盔弃甲,跪在马儿边甘当俘虏。成王败寇。太子与丞相再没有反抗之力。“呸!一群不要脸的。”
连公公将传国玉玺揣好,在太子和丞相的脸上啐一口,骂道:“当年若不是石将军放你们一马,你们还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呸呸!”
“连公公,快让人打开城门,传御医。”
方大将军下令俘虏造反的禁军,全部押入京郊大营以待后审。政变?那是聪明人玩的游戏。套用连公公一句笑言:没那金刚钻儿,别揽瓷器活儿。技差一筹,只怪自己。王谦自认是老谋深算的人,可他比起年轻一辈终究差那么一丢丢。结局一败涂地,输得连裤头儿都不剩,丢人丢大了。太子呢,既然知道自己不是真龙天子,何必贪婪权势不肯服输。论身份,没有人家正主儿的高贵血统。论智谋,没有丞相步步算计,他早死八百回了。论武艺,他这次算是被自己给蠢哭了。他武艺不如澹时寒,可赢在他会偷袭。射杀谁不好,非要拉着岳秀姌做垫被的。这不是摆明在老虎头上拔毛吗?————天牢。这间不分男女的牢房里曾经是关押岳秀姌的地方,现在关押着“太子”朱琰厚。澹时寒手里拿着一把弩弓,正是朱琰厚当初射杀时用的那个。精致小巧,益于藏身上。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朱琰厚看着在眼前左左右右踱步的澹时寒,他从暴怒的大吼到现在烦躁的想骂人,起伏不定的情绪全都败这个男人所赐。“喂,澹时寒,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就杀,别犹豫。你的女人不是死在我手里吗?你杀了我来报仇啊!”
“澹时寒,你特么还是不是男人!你快杀了我呀!杀了我!”
“澹时寒,你个孬种!你就不是个男人!”
“澹时寒,你快杀了我!”
“澹时寒,你不杀我就放了我!”
……哼,想得美。澹时寒狭长凤眸闪动森冷的暗芒,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他闲漫无际的踏着步子,缓缓走来,站定。修长的食指勾起朱琰厚的下巴,凉薄的嗓音沁着骨子的冷,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放了你,我玩什么?”
澹时寒唇角漾起邪魅的浅笑,修长手指捏起一根弩箭,纤细且锋利。淬炼后的玄铁箭头能穿石而过后无半毫损伤。想到这样锋利的箭头刺入岳秀姌的背后时,她受到的痛苦,澹时寒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一腔怒火涌动,他长指轻弹,纤细锋利的弩箭即刻刺入朱琰厚的腹部,竟穿肉钻骨从身后穿出,钉入坚硬的天牢石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澹时寒,你杀了我吧!”
朱琰厚咬紧牙关也忍受不住穿腹而过的痛苦。疼得他险些昏死过去。“这才一箭就受不住了?”
澹时寒凤眸闪动寒凓的暗芒,一步步后退。每三步,长指微弹,一根纤细的弩箭便穿透朱琰厚的身体,钉在他背后坚硬的石壁上。朱琰厚痛得几欲癫狂,他紧咬的牙齿承受不住开始渗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两排牙齿,和他未能吞咽的口水混合,顺着嘴角慢慢流出。他梗起脖子,脖了上青筋突暴。混了鲜血的口不延着恐怖突暴的血管和青筋缓缓流下,没入他身上脏污的黄袍。“澹时寒,你养在民间,那把龙椅终究坐不安稳的。”
朱琰厚吐出一口血水,嗤笑道:“你别忘了幽州的皇叔,他的野心一点都不比我小。”
“幽州王?”
澹时寒冷笑,将手中最后一根纤细的弩箭刺入朱琰厚的心脏,看着他心血喷薄,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幽王叔早在我接手醉花山庄时便知晓我的身份。多年来他避居幽州并不是为了皇位。”
“那……为……什……”朱琰厚艰难的张开嘴巴,眼睛越睁越大,仿佛没有得到答案,他便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澹时寒敛眸一笑,“丞相。”
朱琰厚睁着空瞑的眼睛,头一歪,与世永别。澹时寒转身,情绪低落的往外面走。离开天牢,他仰望湛蓝的天空,一夜过去,他的姌儿何时能醒呢?“主子。”
霍猛急步而来,拱手道:“幽州传来消息,幽王和丞相同归于尽,死在愉妃娘娘的衣冠冢前。”
“厚葬幽王叔,将他与愉妃的衣冠合葬。”
“是。”
霍猛转身欲走,忽又想一事,连忙站定,回身拱手道:“主子,有一事忘了禀告。”
“何事?”
澹时寒垂丧的双手背在身后,准备去中宫看看岳秀姌。霍猛小声说:“大小姐醒了。”
“什么?”
澹时寒猛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激动的抓住霍猛的肩膀,“再说一次,她……”霍猛忍着肩膀上的痛,笑说:“醒了。大小姐醒了。”
“你怎么不早说!”
澹时寒气得捶一拳,提起长袍的下摆,跑步都嫌慢,直接用轻功翻墙头,以最近的直线距离跃过一道又一道墙头,直往内宫深院的中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