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父母向来好客,那怕自己一家人每顿吃麦子糊,玉米糊,喝苕汤……只要是家里来了客人,想方设法都不会让客人吃粗粮。龙三家历来跟梅花外公家关系就好,他们两家凡有大事都是相互帮衬,两家大人小人从没红过脸,从没起个高腔。不但跟梅花外公家关系好,而且与相邻相亲都很和睦,不管是生产队哪家哪户有什么大事,龙爸都会叫上龙大龙二去帮忙,龙妈还经常帮大嫂大娘们做针线活。龙妈得知梅妈要回去了,就跟龙爸商量,要请梅花母女俩和她外公一家人吃一顿饭。梅妈早就跟龙妈说过,她们这次回来,主要是跟梅花外公过生日,其次是叫梅花回来好好陪陪她外公,前不久,梅花外公生了一场大病。梅花爸妈商量过多次接外公到他们那儿去,外公总是说,他年岁大了,不出远门。梅妈后天就走,她跟梅爸说好了的,最多半个月就要赶回去。梅妈说,要龙妈照看到梅花,说这次回来又跟你们添麻烦了。还说梅花就爱唱歌,龙三又教她拉手风琴,会不会耽误他的学习?“不得,你放心,我家龙三很自觉,不会影响他的复习。”
梅妈问:“龙三耍女朋友没有?”
“没有,他要以学习为重,他想今后考学校。”
“龙大龙二耍到有女朋友了嘛?”
“不瞒你说,我们这个地区,这么穷,这一大家人,三大三个娃儿,恐怕恼火哟!龙三爸为龙大龙二的婚事愁得要死。”
“不急,慢慢来。”
“你们那儿好得多,至少细粮比我们这儿多,地区比我们这儿好。”
“也差不多,好不了多少,就是路平些。嫁得太远了,回一次娘家,很不容易。今后我决不让梅花嫁得太远,就在我们当地给她找个婆家。”
“梅花还小,梅花长得那么漂亮,又能干,肯定会嫁个好婆家。”
“只要地区好,家庭条件好,其他的只要过得去就行。”
“这几天我看到龙三那么热情,龙三会不会有其它的想法?”
梅花妈似乎敏感到了什么,又不好直说,说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龙妈也觉察到了梅花与龙三有点不对劲,她早就觉得她俩越走越近。龙妈心里是喜还是忧,她自己也难猜测。“龙三不会有想法,他只是教教梅花拉拉手风琴而已。”
“前不久,山那边的张大娘准备把侄女儿介绍跟龙三,我在龙三面前一提,他就不高兴。”
“他说他还不是谈女朋友的时候,他要等今后有机会考学校。”
“那就好!你家龙三有出息。”
“你每次回娘家,都要跟我们买东西。”
“一点儿小意思,表示表示一点心意而已。”
……那天,龙妈和龙三天不见亮就去赶场,龙妈对龙三说:“你拿一根竹竿,锤破一截,当响竿用。”
“妈,拿竹杆干啥?”
“你拿上有用。”
原来整个院子里,就只有梅花外公家才有一把手电筒。龙妈叫龙三拿上一根破竹竿,叫他走前边,一路走,一路用这破竹竿打在路的前面,防蛇,那时山里蛇多。到街上去买了菜,买猪肉的人多,排了好久的队,回来都快十点了。龙爸起来就杀了一只鸡,龙大龙二和他爸吃了早饭仍然出工去了,大凤小凤去山上找猪草去了。梅花俩娘母一大早在洗梅花外公一家的铺龙帐被,平时舅舅、表哥、表嫂、二表姐都在忙山上。洗完后,梅妈陪梅花外公摆了一会儿龙门阵,就来到龙家帮忙,又是择菜,又是洗菜,又是切菜。“妈,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龙三问他妈。“不用你帮忙,有梅花她们,你去看你的书。”
龙妈这样一说,龙三就回到他的房间看书去了,龙妈在灶上忙碌,梅花在灶房烧火。可灶房的柴,不太干,用那时的话说,烧的是“赶火柴”。那年代燃烧也成问题,出什么烧什么,打了麦子就烧麦秆,掰了包谷,不几天就烧包谷秆。不太干的柴禾烟子又多,熏得梅花眼泪都在流,灶里火熄了,有时又用嘴对着灶孔去吹,梅花的脸都成了“花猫脸”。那天中午,龙妈煮的两种白米干饭,梅花在灶房里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这种情况就问: “龙妈妈,您咋会这样煮?”
‘’你不知道,我们家来了客人都这样。”
原来龙妈在锅的中间放了一个大筲箕,筲箕中间煮的是米,筲箕外面煮的白包谷颗颗,滤饭时用两个筲箕滤,一个筲箕是米饭,一个筲箕是白包谷颗颗。焖饭时,两种“米饭”在锅里各占半边,这就是两种不同的“白米干饭”。客人吃真正白的米干饭,主人家吃另一种“白米干饭”。炒菜时,那年代家里没啥菜籽油,更不要说猪油了,多少人家都不会有那贵重的东西。梅花看见龙妈用一把小刷子,先在装有清油的一个小碗里蘸,然后再用蘸有油的刷子在烧“辣”的锅里刷,这样来炒菜。龙妈跟梅花说,平时家里没客人,大多时间是吃“红锅菜”。“啥叫‘红锅菜’?”
“就是把锅烧`辣'了,不放油,炒的菜,就叫‘红锅菜'。”
龙妈回答梅花。中午吃饭的时候,龙妈跟客人舀的是真正的白米饭。可梅花偏要跟龙爸对调,她偏要吃龙爸那一碗。梅妈看到了这情况说:“这碗那碗不一样吗?”
梅花的外公、舅舅、二表嫂早知道是咋回事。其实梅妈看见梅花对调饭碗时,也看出了“真相”。龙妈看见梅花这样,在心头想,梅花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真会体贴人,真有孝心,要是梅花能做自己的儿媳该有多好!她想,可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龙三一边吃一边想,梅花,你的心真细,细得来令人不得不敬佩。将来我要是能讨到这样勤快,这样会做家务,这样会体贴长辈,这样有孝心的老婆该多好呀!可惜!我可没那缘份,没那福气。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大凤小凤给梅花姐夹菜,梅花又把碗里的菜一会儿夹跟外公,一会儿夹给龙三。梅花心里也在想,龙三家好热闹,龙三爸妈都勤劳好客。龙爸是种田好手而且爱好音乐,会拉手风琴,是一位好父亲。龙三妈纯朴爱干净,是一位好母亲。龙大龙二憨厚老实本分,也是干农活的好手。但是他们的个人问题是父母的难事,他们的婚姻父母感到最头疼。大凤小凤活泼可爱,人也长得乖,都有一双能巧的手,都能编织灯草草帽,手脚都很快。一大家人,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种点小菜卖,现在还能打草帽卖点钱来添补家用。龙三哥勤学,也爱劳动,是家里唯一的高中生,爱好拉手风琴。通过这段时间的认识,特别是龙三哥不厌其烦地教自己拉手风琴,龙三哥在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令她老是要去触动自己心中那根‘’情‘’弦。他拉手风琴的姿势,他担水的样样儿,他走路的风度,时时刻刻都在她脑子里闪现。她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龙三哥了。梅花心里也极矛盾,不可能!人家龙三哥是有文化的人。她老是在想,说不定龙三哥还会考上更高一级的学校,将来还可能会成为大学生。这穷山恶水,地区这么孬,弟兄又多,我嫁到这儿来受得了吗?况且这又是妈的娘家,妈之所以嫁那么远,就是嫌娘家地区孬。如果我又嫁回妈的娘家,恐怕困难重重。她又在想,如果龙三哥真的也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他了,我们都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再穷再苦再累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会一起去扛,一起去战胜困难。但是,恐怕难过妈那一关,妈肯定会反对我与龙三哥交朋友,到时再说,如果走到那一步了,慢慢去说服妈。梅花在吃饭的时候,拿眼看看龙三父母,又看看自己的妈,又瞅瞅龙大龙二。她看龙三的时间最多,就连龙三吃饭的姿势都好看,她总觉得龙三哥在她眼里什么都好。有龙三哥在一起,梅花觉得吃糊糊也是香的,吃白包谷颗颗干饭也更香。她想了好多好多,她觉得这穷山僻壤越来越不陌生了。她就觉得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情事物,对她越来越有感情了。梅花想到这些,她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喜欢上这龙三哥了?自己总要去背着他们偷偷地去看他,在心里总要去想他,她自己觉得龙三哥已经走进她的心里了。她对龙三哥有挥之不去,舍之不得的感觉了,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爱情?梅花在问自己。梅妈走后,她与龙三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夜里琴声绕山坡,情思悠悠在心窝,请您继续分享《腊梅苦寒鲜花开》第006章《琴声伴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