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楼的时候,田蜜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好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外面的天早已经全黑了,空气中少了白天的燥热,多了一丁点儿的凉爽,只是此刻的田蜜完全没有办法体会,她的心还是好像被保鲜膜密密实实的层层包裹住一样,透不出一点气来。 “你来之前就猜到这一次遇害的人是王纯了?”
田蜜想起两个人赶过来之前陆向东的脸色,和他给自己打的那一记预防针。 陆向东默默的点了点头:“之前不是和她一起吃过一顿饭么,开车送她回来的时候记得这个小区。”
“所以田阳把地址说出来的时候,你想到‘判官’寄给我们的那把手术刀柄,就联想到了王纯?”
“对。”
田蜜没有再继续追问,眼下她的情绪还被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和悲伤笼罩着,大脑的运转都好像放缓了一样,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机械的做事情。 等在楼下的管区民警也都了解到了这一次死者的特殊身份,即便不是一个单位的熟悉同事,亲眼见到过王纯的死状之后,也都忍不住感到怒火中烧。警察最了解警察的辛苦,尤其是对于工作在一线的女警,现在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法医,竟然不幸沦为了犯罪行为的牺牲品,这没有办法不让人感到震惊,以及无比的愤懑。 他们看到田蜜因为王纯的死而深受打击的样子,也就没忍心在她面前再过多的发表评论,只是默默的把她带到王纯家对面楼,与她楼层相对的那一户人家去。 住在对面楼的报案人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以及他们刚刚上初一的女儿。 田蜜和陆向东在管区民警的陪同下找上门来的时候,这一家的母女两个正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母亲把女儿搂在怀里,脸色很难看,家里的男主人则坐在客厅的餐桌旁闷头抽着烟。 见到田蜜等人,男人把快要抽完的香烟用力的按熄在面前的烟灰缸里,对他们勉强的咧着嘴角挤出一丝艰难的微笑,说:“你们几位别见怪,我们以前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半会儿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孩子也吓得够呛。”
田蜜对此表示理解,在男人的指引下坐了下来,和这一家人相互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这一户人家男人姓郑,女人姓兰,一家三口在这个小区住了已经有快六个年头了,对小区里的情况还算了解,虽然不知道王纯的职业是公安局的法医,对她这个人倒也有一种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悉。 发现王纯的遇害,完全是一个巧合。 “我闺女学校里头要办什么试验公开课,所以把同学的望远镜拿回家来玩儿,那会儿我和我爱人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听孩子在客厅里大声嚷嚷,还以为她看见了什么老鼠啊蟑螂啊之类的呢,谁也没想到竟然是那种事。”
男户主老郑对田蜜和陆向东说,“我们俩乍一看到,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孩子给拉到一边去,怕她再看到了会做恶梦。”
“能形容一下当时你看到的情况么?”
田蜜问,这句很普通的话,今天说出来却格外困难,因为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老郑看了一眼妻子,他的妻子立刻心领神会的拉着孩子,把女儿送进卧室里关上门,才重新返回到客厅里面来。 “孩子今晚也被吓的挺厉害,我们不想让她再听我们复述之前的事情,加深这种不良记忆。”
老郑对田蜜说。 田蜜理解的点点头,今天她对这样的做法格外理解,因为若不是职务在身,她也很想躲开远远的,不要再听到更多,看到更多王纯惨死的细节。 老郑并不知道田蜜的心思,对她说:“孩子在客厅里玩望远镜,然后忽然就喊我们,说对面楼有人光着身子在客厅里面,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看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小年轻,有时候疯起来没有个分寸。结果从她手里拿过来望远镜一看,差点没吓死我,心说多亏孩子没仔细看,要不然非得把她吓个好歹不可!那女的哪是站在客厅里啊,两只脚分明是悬空的!”
“是啊,他当时和我说,我都还不信呢!接过来望远镜自己看了一眼才相信了,那女的身上好像还血糊糊的,就吊在灯下面,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相看不到都难,真是太吓人了!”
老郑的妻子小兰抱着自己的手臂,说起来方才的情形,依旧战战兢兢。 听了他们的叙述,王纯吊在屋子中央,浑身血污,遍布着刀口的样子仿佛又真真切切的浮现在田蜜的眼前,她眨了眨眼,试图甩掉那让她揪心的画面,重新集中注意力,问:“当时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老郑不大确定的看看妻子,小兰也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当时一看是那样一个画面,我魂都快吓飞了,赶紧把望远镜一扔就跑开,没敢多看。”
“我倒是多看了那么几眼,没见着有什么其他人在。”
老郑的说法也和妻子一致。 “那么之前的一两天呢?你们有没有注意过那边的情况?”
老郑夫妇都摇了摇头:“平时没事儿我们也不会特意去注意对面楼别人家的事情。”
“昨天那家的窗帘是遮起来的。”
老郑的女儿在大人们说话的功夫,悄悄的从房间里溜了出来,站在门口偷偷的听着大人们说话,见父母回答不上田蜜的问题,有些耐不住的自己开了口,“一整晚都没有拉开过,今天白天的时候也没拉开!”
“你怎么会知道?”
发问的不是田蜜,而是老郑,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女儿,不清楚为什么孩子会对王纯家那边的情况如此清楚。 “我不是快期末考试了么,这几天复习历史和政治,坐在我房间的窗台上背题,边背题边朝外面望,那家的窗子上原本插着一个那种小风车,白天看着可好看了,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瞧几眼,晚上背题的时候眼睛也总朝那儿瞄。所以我知道那家昨天到今天中午都还没有拉开窗帘过!”
小姑娘十分肯定的说。 “什么时候发现窗帘拉开的呢?”
田蜜盯着她,赶忙问。 这一回,小姑娘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中午吃完饭看过去的时候窗帘还挂着,等到晚上回来,拿望远镜看的时候,窗帘就已经打开了,接着我爸妈就拿走了望远镜,不让我看了。”
田蜜向老郑借了那个玩具望远镜,站在客厅的窗口朝对面看。 这个望远镜的确只是一个玩具而已,没有严格的倍数可言,清晰度也一般,仔细看过去,倒是也能够看得到对面的情形。她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找到王纯家窗子的准确位置,因为王纯家中客厅里的吊灯开着,光线很亮,即使只是借助着这种低劣的望远镜,依旧可以看到客厅里忙碌着的刑技同事。 凶手在囚禁王纯,对她进行折磨的时候,把客厅里的窗帘遮了起来,为的是不被人发现他施暴的过程,而在杀死王纯之后,他又将尸体掉在照明灯下,拉开了窗帘,以便对面楼的居民能够不小心发现王纯遇害的事实。 王纯的死亡时间是在18到24小时之前,方才老郑的女儿却说今天中午的时候窗帘仍旧是遮住的,也就是说,凶手在今天下午或者傍晚曾经返回到王纯家,布置现场,也可能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那里。 “平时白天的时候,从你们客厅里看过去,能够看到对面人家的室内情况么?”
田蜜在心中推测着合理的可能,扭头问老郑。 “看不到。”
老郑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们家这个楼的客厅是面向南,朝阳,白天的时候日照很好,对面那栋楼的客厅方向正好相反,是暗厅,白天也没有多充足的光线,就算是看,也是他们那边看我们比较清楚,我们根本看不清那边。”
白天是朝北的暗厅,光线不充足,晚上没有日照光线,自然就更不可能窥见室内的情况,所以凶手才会费尽周折的遮住窗帘,打开窗帘,在把王纯的尸体在房中放置了几乎一整天之后,才有计划的使其暴露出来,让外界知道。 田蜜思索了一下,决定再例行询问一下就离开:“平时你们这个小区进出往来的陌生人多么?”
“原本还好,后来新换了一个物业公司,保安不怎么负责,旁边那栋楼的一楼有一户人家把房子改成了门市,在办英文补习班,从周一到周日,每天都好多班学生来来回回的上课,送孩子的接孩子的,外来人就控制不住了。”
老郑不无担忧的看着田蜜,试探的问:“这回对面楼一出事,我们心里也毛毛的!也不知道,是寻仇啊?还是劫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