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还没下楼来，站在窗口往外看沐浴在朝阳下的健硕身形，嘴角露出微笑。但是下一刻，笑容消失了，一辆出租车缓缓而来，停在农家乐门口。车上下来自然是孙翠珍，开门后扶着孙母下车。李成蹊颇为意外，看见这一幕，露出微笑缓缓上前。孙翠珍也看见他了，点头笑道：“我扶妈上去休息，回头找你说话。”
有趣的是，贾贵也出现了，想帮忙扶着岳母，却被孙母抬手打开他的手。贾贵尴尬的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母女二人上了二楼，李成蹊进门，贾贵赶紧招呼：“早饭是送屋里，还是下来吃。”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个不错的生意人。李成蹊不是个多事的人，回应一句：“下来吃。”
中秋将近，早晚多少有点凉意，但是不妨碍女人爱美的天性。屋子里的梅子，照样要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还是那句话，女人收拾自己，首先是愉悦自身，然后才是为悦己者容。如果一个社会不能容忍女人展示自身美丽，或者有人将此作为侵犯女人的理由。这些在李成蹊看来，前者是人类走向疯狂的开始，后者是极端自私的理念。两者，都不能接受。眼前一亮的感觉，在这个早晨有了一个愉快的开端。嫩绿色的针织衫，衬底的白色背心，黑色短裙到大腿，肉色丝袜，头发扎成一束，墨镜架在额头上方。“怎么样？”
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的梅子，就差摆个萌萌哒的手势了。“待会出门别跟着我！”
李成蹊一本正经，梅子恼了，妩媚的瞪眼：“为啥？”
“身边跟个祸国殃民的大美女，我怕被围殴啊！”
转折来的很及时，梅子瞬间绽放。“你这种坏人，打死才好。”
梅子的脸上忍不住的笑意，李成蹊做出受伤的表演，双手摸着心脏的位置：“我脆弱的心灵啊，怎么经得起这样沉重的打击。”
其实他在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多谢夸奖！”
但凡女人在独处的时候，给你贴上“坏人”的标签，就等于在告诉你：“只许对我一个女人坏！不许对别的女人坏！”
没时间考虑是不是对梅子使坏的问题，因为有人出现在门口。孙翠珍看上去有点狼狈，头发也没收拾，眼珠子是红的，衣服邹巴巴的，这是一晚上没休息的结果。稍稍对比，高下立判，两个女人的反应是一个微微昂首挺胸，一个微微躬身。“小李医生，有些话想跟你说？其实，这事情不该找你，但是一时间也找到可信任的人。”
言语之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悲凉，李成蹊微微动容，看看梅子。“好，你们聊，我出去看看早餐。”
梅子很聪明，知道分寸进退。这点，李成蹊从来没有担心过。梅子出去，李成蹊关门，指着沙发：“坐下说。”
“我和我妈，都想离婚，如果去镇里，肯定不成。只有走法律途径，需要靠谱的律师。”
孙翠珍一开口，有点石破惊天的意思，母女同时离婚，太罕见了。李成蹊稍稍犹豫了一下，面对孙翠珍期待的眼神，还是点点头道：“这样，我给你推荐一个律师，她接不接这个活，我不敢保证。我只能保证，她一旦接了，一定会尽力。”
“那就麻烦你了！”
孙翠珍也没客气，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经历过昨夜的事情，对她来说是有生以来最大的冲击。“不麻烦，我就是一个推荐人，对了，这律师是个女的，很年轻，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拿起电话的时候，李成蹊又犹豫了，跟这些村民打交道的话，陆芸会不是吃亏？这么一想呢？最终好像还是要把自己搭上啊。按下拨号，李成蹊就算是日行一善了。接电话的居然不是陆芸，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你好，陆芸不在，我是她妈。”
李成蹊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怎么还没走啊。“阿姨你好，我是陆芸的朋友，有点法律上的事情，需要找她咨询一下。”
李成蹊赶紧说话，语气难得的温和，小心翼翼的嘴脸，孙翠珍见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等一下，她回来了。”
电话母女交谈了两句，李成蹊竖起耳朵，没听到啥有价值的话。“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啊？”
陆芸笑眯眯的样子，被杨姝看的真切。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变的，她能不知道？警惕的眼神立刻出现，想靠近偷听，女儿早有防备，走上阳台，关上门，声音被隔绝了。哎呀。这死丫头！抱手站在玻璃门外，仔细观察这死丫头打电话的样子。仅仅是一个侧面，就能看出她脸上满满春情的荡漾。出事了，真的出事了！以杨姝生活经验，这还看不出来，那绝对不可能。十分钟的电话后，陆芸心满意足。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看看外面虎视眈眈的老娘，陆芸这才不舍的说再见。酝酿了一下情绪，开门出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早餐吃点啥？”
杨姝伸手拿过手机，调出镜子来，递给女儿：“自己照照镜子！”
“什么啊？”
陆芸狐疑的嘀咕，对着手机照个镜子，刷的一下脸更红了。“老实交代吧？就你脸上那表情，别说是我了，路边一条狗看的出来春意盎然。”
不愧是外交官的妇人，嘴皮子是利索。“什么啊？我交代什么啊？”
深谙对抗之道的陆芸，坚决不肯坦白。顾左右而言他道：“您没吃啊？赶紧的，粥凉咯。我吃完还要去上班呢。你也要收拾收拾，高铁票都买了。”
“不着急，下午的车，上午我给你姑姑打电话，帮你请假就是。”
杨姝咬牙切齿的，嘴角露出狞笑。陆芸伸手拍拍胸口：“干嘛呀？笑的怪瘆人的。”
母女俩的斗智斗勇开始了，李成蹊这边浑然不知，放下电话对孙翠珍道：“说好了，回头你打她电话就行，就说是我介绍的。费用的问题，最后再算吧。”
“谢谢！”
孙翠珍彻底的放松了，李成蹊想了想道：“涉及到财产分割，离婚官司有得打。”
孙翠珍道：“没事，我和贾贵之间有婚前协议，我可以放弃一些财产。至于我妈，她比我坚决，净身出户，以后跟着我过就行。我妈说了，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那个老东西。差点还把我给毁了。”
李成蹊听的浑身惊悚，眼珠子一圆道：“怎么说？”
孙翠珍对李成蹊的信任虽然有点快的离谱，但是她自己都找不到原因。不假思索的回答：“孙道德呗，有一次喝多了，跑我屋子里去了，动手动脚的，被我拿剪刀戳了一下。老东西为这个事情骂我，说什么不就是那么点事情么？又不会损失什么。”
李成蹊歪歪嘴，眉间戾气一闪：“昨晚上就该打断那王八蛋的腿。”
孙翠珍笑道：“昨晚上那一巴掌，太解气了。对了，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当的妇女主任？”
李成蹊摇摇头，孙翠珍还是给了个解释道：“老支书退休后，村里选举了新支书。我妈当过妇女主任，在村子里的妇女之中很有影响力。现在这个支书叫孙建刚，当初选举的时候，找到我妈。我妈觉得吧，我要是当了妇女主任，将来对上贾贵，不会吃亏。”
枕头风这个东西可是很厉害的，看来孙母在村子里的妇女之中很得人心啊。“你可能不知道，在农村当妇女主任，性格要求泼辣点。我妈年轻的时候，有文化，还豁的出去泼辣。村子的夫妻之间，没少吵嘴打架。每次都找我妈帮忙，有一回，村西头的老郭打媳妇，我妈去了，在他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后来只要有我妈在，村子里的男人没一个敢对媳妇动手的。村里选举的时候，我高票当选妇女主任。”
李成蹊还是有点费解，决定问个清楚：“那孙会计，怎么敢对你动手动脚？”
孙翠珍幽幽的看着李成蹊，转身开门的瞬间手停下了，还是站住回头道：“我读书的时候，跟他相好过。后来因为孙道德多次骚扰，我出去打工躲避。等我过年回来，孙会计带了个媳妇回来了。前几年他跟媳妇离婚了，老来纠缠我。女人，也有需要的，所以……”孙翠珍说到这里，开门出去了。李成蹊无语的看着她消失，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问那种问题。反应过来，李成蹊一拍大腿：“我晕了，怎么没问她母亲的病？八卦害死人啊！”
梅子很及时的在楼下吆喝一声：“李成蹊，再不下来粥凉了啊。我还惦记这跟萍萍下菜地去摘菜玩呢。”
李成蹊应了一声，匆匆下楼来。二楼转角，看见贾贵讨好的笑脸，李成蹊匆匆点头，没有说话，下楼去了。梅子亲和力还是很强大的，这么一会，就跟那个刘萍萍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上了。想到这一家人那个混乱的关系，李成蹊觉得这趟探子之旅，真是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