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和莫大山差不多的年纪,所以他也是坚定地信奉神明的那批人。他看到了刚刚那古怪的风,再看老友跪在地上念念有词的,他便踉跄着走向他,也要跪下。被他儿子一把拽住了胳膊,制止了。“爸,别过去,这丫头忒邪乎!她怕不是真的被……那玩意儿缠上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别掺和了,又不关我们家的事,您一把年纪,可经不住那玩意儿吓的!”
莫正伟一开始就说了,莫酒这丫头是灾星,大家都避之不及,就他爸惦记着老一辈那点交情,不怕被村里人说闲话地帮衬。现在好了,这丫头惹得麻烦一桩接着一桩的,谁还敢往跟前凑啊!就他爸不信邪,说什么和莫大木几十年的老友情谊,不能因为怕麻烦忌讳的就散了!看看,赖三都扛不住莫酒的煞气,他们来,不是送上门找晦气的吗?村长年轻时候还是个很有个性的小领导,但年纪大了后,就被儿子管着,也不敢反驳,就怕儿子一生气,不赡养他了。这会儿也是,他明明想上前和老友一起跪拜神明的,但被儿子这么一警告,他又犹豫了。“大木啊……”村长讪讪地开了口,“快起来吧,神明……早就不庇佑福源村了,快起来,你还病着,快回家吧!”
莫大木被莫酒搀着,也没起来,他看了眼站在对面不敢过来的村长父子,忽然也看淡了。他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怒意起伏,“神明庇佑的是心怀善意的福源村,现在的村子乌烟瘴气,村里人不辨是非,神明怎么庇佑!你走吧,以后别管我,我不求村长,你也不必为难了!”
村长被他这话刺到,有些讪讪的不知该怎么接。莫正伟却语气不善地反驳,“大木叔,你这话就过分了,我爸帮了你多少回了?你家孩子是灾星降世,祸害整个村子,你不将她关起来,还放她出来害人,现在还怪我们不辨是非了?没有她,神明也不会失灵!”
姜暝听见这“失灵”两个字,碧眼瞳孔一竖,瞳孔中点点淡金色,下一瞬,莫正伟就被地上忽然起的风吹起来的沙子迷了眼。他“呸呸呸”了几声后,忙吓得一个激灵,瞪着那边和鬼似的莫酒,拉着村长就往回走。“鬼,有鬼,爸,快走啊!”
神明一怒,不说叫日月失色,但风起云涌还是能做到的。姜暝没想到沉睡十年醒来,这个村子不敬不信神明不说,还张口闭口就是“鬼”。这很打击他,这说明,神明真的在被人类遗忘。他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这样,但福源村的人,他们好像真的不相信神明还在了。如果他们不信,他靠信奉获取的神明之力便会一点点消失,直到他真的化作风化作烟尘,消失在这天地间。他吓跑了莫正伟,便径自穿墙进了莫酒家的院中,坐在秋千上,闭目养神。贸然用神力,还对凡人出手,会遭到反噬,他需静坐养伤。再说莫酒,她看了眼姜暝穿过的墙,不知为何,刚刚替她和莫爷爷吓退赖三和村长父子的神明,看起来好像有点受伤?还是由内到外的那种?但她先安抚了莫爷爷的情绪,扶着他,推开门,也不在意手上沾到的东西,甚至还叹了声——赖三该用他自己的血,可怜了那条不知名的黑狗了。“爷爷,因为我,你被村里孤立,和老友反目,值得吗?”
将老人扶到床边坐下,莫酒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黑眸看着莫爷爷,轻声问了一句。闻言,莫老爷子一愣,随即道,“你这是什么话!爷爷和你相依为命的,你就是爷爷的命,别说为你和村里人反目了,就是和他们拼命,爷爷也觉得值!”
说着,他语气又和缓了下来,苍老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小酒,你不是什么灾星,你是神明赐给我们莫家的礼物,是你爹妈留给爷爷的宝贝。”
神明所赐的礼物,爹妈留下的宝贝……这话,原主做梦都不敢想,莫酒微微闪了闪眼眸,压下心头的异样,干巴巴地点了下头,“嗯,知道了,你休息吧,我去洗洗。”
看了眼孙女这狼狈的样,莫爷爷的笑又落下。“赖三这畜生!以后你要避着他些,他是无赖,你一个女孩子对付不了他。你受了这么大罪,都怪爷爷老了,没保护好你……去吧去吧,去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这人啊,只要睡好了,醒来啊,就又是一个崭新的有希望的‘明天’。”
老爷子还挺乐观的,莫酒应了声,便出去了,替他关上了门。出来时,正好和“阿飘”式闪现的姜暝四目相对。“疼吗?”
姜暝视线凝在莫酒肿起来的半边脸颊上,语气依旧是“我悲悯世人,我也不同情任何人”,听不出关心来。或许是每个求神许愿的凡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悲苦和求不得,见惯了这些的姜暝,一颗心慈悲却也麻木。他会问莫酒,是因为她的命看起来足够悲苦了,但她仍不求神不服输,在和她自己的厄运抗争。这叫他看着看着,就不免想继续看,看她还能走到哪步,还能如何靠一身硬骨头翻身。“疼。”
莫酒语气淡淡地回着,揉了揉脸颊,“但疼才会记住。”
记住不够强,记住被欺负,记住要变强,记住要还击。“你杀气太重,过刚易折。”
姜暝叹息一声,但他竟有些羡慕。接受命运需要勇气,而和命运斗争需要更大的勇气。“不走到最后,谁知道呢?”
莫酒忽然展颜,“就像你,你明明是神明了,可你也有做不到的事,也有无可奈何的烦恼。所以,姜暝,我们互帮互助,并肩将这些难关踏过去吧!打不死,我们便可以一直起来,直到将挡在前面的阻碍推翻!”
闪闪:好热血!你俩像极了——热血狼狈灾星少女vs温柔佛系摆烂神明的组合!莫酒:?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她这不是在刷存在感,企图迷死姜暝吗?他太漂亮了,所以她忍不住要亵渎这位神明,将他拽到她这一世荆棘满布的凡尘中,看他为她疯魔,不再如云端上的花那般神秘不可攀。闪闪:……(闪闪:我听见她内心的囚禁play,怎么办,怎么劝?姜暝(长出恋爱脑后):不用劝,还是我以身度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