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长老带着赵构和秦桧离去,影卫也跟着去了,整个文德殿突然陷入了无比的安静之中,只听的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还在继续。良久之后,礼部尚书程元之苍老的声音响起,“赵相,现在朝中以你为尊,你给说说,现在我们可怎么办?”
赵鼎不答,沉默片刻后对着岳发祥一抱拳,“岳少卿,你以为该如何呀?”
他这句话一出口,其余朝臣集体石化,堂堂一品大员居然向一个五品小官求教?貌似还有些……恭敬?岳发祥也没有想到赵鼎会问自己,连忙推辞,“诸位都是朝中栋梁,身居高位,我区区鸿卢寺少卿,又年少无知,怎么有资格评论国家大事?”
赵鼎正色道:“岳少卿过谦了,半年以来,你为大宋屡立大功,可以说年少有为,你的能力更是远超你的官职品阶。现在我大宋内忧虽除,但外患犹在,况且事出突然,如不尽快平复,万一引起朝廷动荡,后果不堪设想。岳少卿,事态紧急,万万不可再行推辞。”
石化的众人见赵鼎如此认真,知道必有缘由,也跟着附和,请岳发祥尽快拿主意,想办法。岳发祥不再犹疑,“秦桧虽为金国奸细,但有句话没有说错,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另立新君!诸位以为该立谁为帝?”
程元之道:“目前有资格为帝者,唯有赵桓和赵昚二人,大家就从这二人中挑一个吧!”
赵鼎望了一眼岳发祥,向着众人道:“老夫前几日去看过赵桓,他之前为帝时便畏金如虎,之后被金国幽禁数年,更是被金人吓破了胆,言语之间没半点骨气,比赵构都不如,这种人大家还要立他为帝吗?”
众人默然片刻,然后齐齐摇头。王庶接着道:“那就只能是赵昚了,可他只有十一岁,能行吗?”
赵鼎断然道:“那有何不可,岳少卿年不过十二岁,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岳发祥见众人再无异议,让李仆把赵昚接来,然后道:“既然新帝确定,现在有几件事要处理。一、今日赵构之事,大家务必守口如瓶,咱们需要统一口径,为何更换新帝,需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二、天子更换,乃是大事,程老尚书,您辛苦一下,务必办的周全;三、秦桧是金国奸细,证据确凿,等新皇即位,第一道圣旨便是要清理秦桧一党;四、请枢密院立即通知镇边将军,以防金人寇边。另外,既然皇位更迭,之前与金人的议和条款便不能作数,一切重新谈判。”
而后望着赵鼎道:“赵相,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您看下还有何事要办?”
赵鼎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新皇从未处理过政事,他登基后咱们这帮老兄弟少不了要多替他分担些,只是现在秦桧的左相位置空缺了出来,他手头上的差事可是不少,要是都分给咱们,老夫怕是有点吃不消啊,要不咱们先论论,由谁来补上左相这个位置?”
众人一听明白了,赵鼎这是迫不及待想占位啊!你用得着这么急吗?现在左相空缺,你就是老大,何必争这个左相右相的名头呢?岳发祥自然明白,现在朝中似乎也没有人能压得住赵鼎了,既然想做左相,成全你便是,当下说道:“自然非赵相莫属。”
众朝臣自然不肯落后,齐声道:“我等也是此意。”
赵鼎却连连摆手,“我做左相右相,差事还是这么多,又何必多此一举?我的意思是左相应该找新人担负,这才能给我等减负嘛。”
这下把众人都搞糊涂了,新人?哪里来的新人,这里三品以上都在朝中厮混了多年,谁有多大本事,心知肚明,也没有谁可以担得起左相这个职位吧?岳发祥也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道:“赵相有什么话,不妨明言。”
赵鼎肃然道:“老夫之意就是由你岳少卿来担任左相,共同扶持起大宋!”
岳发祥万万没有想到,赵鼎会推荐自己来担任左相,赶忙双手乱摆,“赵相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其他人也是无语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先是皇上被查出不姓赵,再是左相变成了金国奸细,现在又要让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出任左相,这他妈也太狗血了,编故事也不带这么编的吧?吏部尚书朱伯言最是铁面,直接道:“赵相,岳少卿虽屡立大功,但毕竟还是少年,也没有处理政事经验,直接擢升为左相,恐怕不妥吧?”
赵鼎反问道:“朱尚书,你可知道,滴血认亲不准便是岳少卿提出,贾正也是岳少卿抓获,所以才有四位长老重新调查一事,从而把窃取庙堂的赵构抓获,也顺便把金国奸细秦桧揪出,若不是岳少卿,我大宋危矣!你吏部考核,按照功劳计算,岳少卿是否可达正一品?”
朱伯言稍稍一顿,点头道:“已然达到。”
赵鼎又问:“左相职位,可有年龄所限?还有,当初你进士及第,直接为官,可有处理政事经验?”
朱伯言沉默良久,拱手道:“是下官孟浪,岳少卿担任左相一职,再无异议。”
众人见连最为铁面无私的朱伯言都没有了异议,又有赵鼎竭力推荐和赵氏皇族的背书,知道再不支持就太没有眼色了,于是纷纷出言相劝,让岳发祥出任左相。见岳发祥还要继续推辞,赵鼎须发皆张,厉声道:“岳少卿,你若再推辞,便是不顾大宋之安危的千古罪人!”
岳发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赵鼎登时转怒为喜,拉着岳发祥的手道:“岳老弟,以后我们要团结一心,勠力同心,重现大宋荣光!”
岳发祥看着他花白的须发,赶忙道:“赵相,您还是叫我世侄吧,你我如兄弟相称,让我父亲听到,还不打死我?”
赵鼎大笑不止,众朝臣上来纷纷道贺,岳发祥劝阻道:“等新皇即位,颁下圣旨再贺不迟。”
在一片称贺声中,岳发祥突然想起一事,附在赵鼎耳旁说了几句,赵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过一会儿,李仆终于领着赵昚来到了文德殿,只见赵昚身穿龙袍,头戴皇冠,事起仓促,衣服有些宽大,看起来甚是滑稽。赵昚略带稚气的脸上充满了不解,人也略显局促。赵鼎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悲切,领着众人拜倒,三呼万岁,赵昚在龙椅上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李仆在一旁做着指导。平身后,赵鼎首先奏道:“万岁,太上皇受金国奸细秦桧所毒害,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经太医诊断,此生再不能痊愈,所以仓促之下,只能先由您即位。处理好今日之事后,再由礼部准备即位大典。现在有两件事需要颁下圣旨,一是鸿卢寺少卿岳雷洞悉秦桧之奸恶,救太上皇于御前,功高盖世,忠心耿耿,我与在场各位商议后,应当擢升岳雷为左相。二是秦桧虽被四位长老带走,但他党羽犹在,如汤思退、万俟卨等人,应先将他们拿下,交由大理寺查办。”
赵昚虽听着赵鼎话中有些不实之处,但也无话可说,只能准奏,朝臣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至于起草诏书,加盖玉玺印章,自有人去操办。赵鼎又派人将完颜铁磬和完颜如玉先送回鸿卢寺,说朝中有事,今日断无可能形成和议,一两日内必然会有答复,两人无奈,只好先返回鸿卢寺。其他朝臣返回文德殿,拜见了赵昚,听了新帝的两道旨意,个个惊诧莫名,均知定有隐情,可皇家秘事,能少知道尽量少知道,谁会嫌自己命长,去打听这些事情?又得知秦桧是金国奸细,而岳发祥成为左相,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反倒是万俟卨第一个跳出来,一边揉着自己肿起的半边脸,一边奏道:“微臣早就知道秦桧狼子野心,所以假意投效于他,实则在收集他的证据!如今,他被赵氏宗室带走,大快人心,等下朝后我便将证据取出,交付有司。”
又看了一眼岳发祥道:“岳相少年英才,千年罕见,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岳相远胜于他,大宋得此名相,必将欣欣向荣,万世不衰!”
众人见万俟卨如此无耻,都心生鄙夷,但人家正在夸赞左相,也不好出言反驳。岳发祥冷哼一声,“大理寺正卿何铸,刚才圣旨已下,汤思退万俟卨等人便交由你来审理。”
何铸出班领旨,命人将他们拿下。汤思退犹自不服,大声喊道:“我大宋祖制,’刑不上大夫’,即使我等有错,最多罢官,不能入狱。”
岳发祥冷冷地道:“秦桧乃金国奸细,你们和他为伍,均有叛国嫌疑,连我大宋臣子都算不上,何来’刑不上大夫’?”
直到现在,岳发祥才松了口气,多亏大宋重文轻武,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搞了场政变。散朝之后,赵鼎王庶以庆贺为名,都要到他府上饮酒,岳发祥自无不可。回府之后,岳发祥让赵鼎王庶先坐,自己把王伦刘铁高奉义李力叫来,让他们率暗杀死士组全部人手,去秦桧府上,务必将秦僖带回。岳发祥安排好,这才陪着赵鼎王庶喝茶,刚一坐下,王庶便问了一句:“你为何一定要让四位长老把秦桧带走,直接把他交给大理寺不好吗?”
岳发祥笑了笑,“王相,您果然是老实人,赵相肯定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