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除影卫外,也不过十余人而已,秦桧知道此事一出,势不能善了,硬着头皮道:“滴血认亲之法相传千年,血脉一直由此判定。如今你们说错漏之处甚多,可有证据证明?”
赵秉冲着岳发祥喊道:“岳少卿,此事是你发现,便由你来解说吧。”
岳发祥人小官微,本想做个看热闹的,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听赵秉喊自己,顿时有些不快,黑着脸走到近前。岳发祥还未说话,秦桧便戟指骂道:“岳少卿,皇上待你岳家不薄,你却暗中行此无君无父之事,你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本相劝你速速取三尺白绫,自我了断了吧。”
岳发祥本就不快,听秦桧如此说话,顿时火冒三丈,冷笑道:“吾父吾兄,都是靠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至于区区在下,也有微末功劳,为何没有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倒是有些人,拿着大宋俸禄,靠着大宋百姓供养,却为金国办事,这些厚颜无耻之徒都有面目,我为何没有面目?”
秦桧儒雅俊美的脸庞有些扭曲,嘶声道:“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哪里有人为金国办事?”
岳发祥正待反唇相讥,却被赵秉打断,“岳少卿,不要逞口舌之快,多说无益,正事要紧。”
岳发祥狠狠瞪了秦桧一眼,不再搭理他,又按照原来的法子把众人俩俩相配,凑了十组,测试了一遍,还是有六对相融。岳发祥道:“诸位请看,我们互相之间,并无血脉关联,可居然有六对相融,可见滴血认亲之法,不足为凭。”
在现场众人一片哗然中,秦桧也慢慢平复下来,问道:“姑且相信滴血认亲之法不准,但你们无凭无据就暂停议和大事,是否有些草率?”
赵秉冷冷地道:“既然滴血认亲不准,说明当年调查有误,如此推论,赵构当年由郡王晋升亲王都有问题,更别说继承大统,荣登皇位了,所以现在先暂停赵构行使皇权,可有问题?”
秦桧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这样做,耽误了国家大事,可承担得起?”
赵秉冷笑道:“秦相好大的官威,不过今日我等处理此事,即使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我们在复查赵构血脉,留下你只是做个见证,不是让你在这儿捣乱的!如果继续喋喋不休,嘿嘿,影卫可不是泥塑木偶!”
他话音刚落,影卫齐刷刷向前一步,虽然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一股骇人的威压直冲众人,秦桧两股战战,不敢再言语半句。赵秉不再理会秦桧,转向赵构,“今日复查你血脉,你可有什么要说?”
赵构苦笑道:“四位长老,你们复核朕的血脉,应该找母后才对,只有她才知道我是否为赵氏血脉吧?”
赵秉点点头,对着李仆道:“有请太后。”
又对赵构道:“你可知太后有个表兄叫贾正的吗?也就是你的表舅。”
赵构有点诧异,不知为何要提起这个人,“这个自然知道,朕还是郡王之时,还经常来看望朕,可自从金人南下,我大宋被迫南迁后,就音信全无了。”
赵秉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赵构,“你先看看这个。”
赵构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接了过来,一看之下,脸色剧变!原来这是贾正所招之供词,其中讲述了当初韦氏刚入宫中,由于出身卑微低贱,相貌也是一般,徽宗连正眼都不瞧她,更别说临幸了。这种情况之下,稍微有些势力的公公宫女都看不起她,韦氏受尽白眼,心中苦闷,便邀表兄入宫,喝酒聊天,初时还有宫女守着,后来渐渐相熟,便无人再管。终于有一天,雷鸣电闪,大雨滂沱,两人愁闷之下,多饮了几杯,醉酒之后,发生了苟且之事。事后,两人都懊悔不及,深知此事一旦泄露,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贾正害怕不已,连忙逃出宫去。韦氏冷静下来,忙差宫女打探徽宗行程,偏巧当日晚上徽宗也是大醉,路过韦氏宫中时,不由分说,便把徽宗拉了进去。第二天,韦氏便上报敬事房管事,说昨晚皇上临幸,但敬事房管事事后找徽宗确认,徽宗却总是记不起来,因此便给赵氏宗室留下了疑点。等赵构出生,贾正见风平浪静,韦氏又母凭子贵,宫中也有了些地位,便又回来探望,结果韦氏明确告诉他当晚徽宗并未真的临幸于她,赵构是他的儿子!两人严守秘密,一直到赵构由郡王升亲王时,赵氏宗室因为疑点开始调查赵构血脉,贾正害怕出事,便托词外出远游,又加上滴血认亲无疑,所以无人怀疑到他头上。贾正这份供词,不但前因后果明明白白,而且当时的日子,平日侍奉的宫女公公都记得清清楚楚,微小细节,无一遗漏。赵构看完,强忍住心中恐慌,故作镇定道:“你们随便拿一张纸来,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所编?退一万步讲,即使贾正真的在你们手上,难道不会严刑拷打,强行逼供?那这张纸的可信度又有多少呢?”
赵秉微笑道:“看来你对二长老和三长老不甚了解啊!”
拉着书生打扮的道:“这位二长老,为人最是精细,皇室血脉,乃是天大之事,容不得半点差错,有他核实,最为合适。”
又指着矮小老者道:“这位三长老,习得一门特殊技巧,可让人在昏睡中道出实情,所以不会存在严刑逼供。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试上一试。”
赵构慌忙摆手,“我信我信,不必再试。”
他看完这张纸,隐隐觉得不妙,也不敢再称孤道寡。现在也只能等自己母后前来,只要她咬死不认,便有翻盘机会。知道言多必失,索性不再说话,静等太后到来。过不多时,李仆领着太后到了,但见她容颜消瘦,甚是憔悴。赵秉也不多说,直接把刚才赵构看过的那张纸给了太后。太后将这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悠悠叹了口气,“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三十年前的事情居然被翻了出来。”
赵构大惊,“母后,你说话要小心些,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太后又叹口气道:“构儿,你确实是我与表哥所生!”
就在此时,殿外炸雷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传了进来。赵构如同被雷击中一样,直接瘫倒在地,睚眦欲裂,狂喊道:“你不是我的母后!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是谁?我是赵氏血脉,我是先帝的亲生儿子!我是当朝皇上!你们这是谋反,你们这是造反!”
赵秉长眉一扬,“四弟,让他住口!”
四长老一个箭步冲到赵构面前,抬手就给了他几个耳光,只打得赵构嘴鼻喷血,赵构剧痛之下,不敢高声大骂,但仍然呜呜不已,不知道是哭还是在嚎。太后仿佛没有看见一样,悠悠道:“老身当年就已对不起先帝,在金国时又与构儿秦桧一起做了许多不利于大宋之事,心中愧疚,日夜不安。如今既还真相于天下,又去金国于我之枷锁,心中略安。老身已然疲累,就先回宫了。”
不再理众人,扭头便走。赵秉吩咐一组影卫跟了上去,确保太后安全。又对着赵构道:“你并非赵氏血脉,却窃取庙堂多年,即使大宋能容,我赵氏皇族也不能容你!”
令影卫将赵构拿下,准备带回赵氏宗祠再议。又拱手对着岳发祥道:“岳少卿,多亏有你帮忙,才能还庙堂于赵氏,以后赵氏皇族便是你的后盾,如有所需,尽管开口。今日既然血脉之事查清,尊太祖遗训,我等不得干政,剩余朝堂之事,便仰仗诸位了。”
言罢便要离开。岳发祥赶忙拉住,“赵爷爷,您不能这么就走了。”
赵秉奇道:“那还有什么事?”
岳发祥道:“刚才太后说过,金国和赵构秦桧都有勾结,现在赵构虽然被你们拿了,如果你们现在带走,很多事可就说不清了。”
赵秉恍然大悟,笑道:“不错不错,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岳发祥稳住了赵秉等四位长老,赶忙向着李仆道:“李公公,你不是有书信吗?此时不拿出来,还待何时啊?”
李仆见大局已定,再无顾忌,掏出书信便要给岳发祥,岳发祥没有去接,而是一个闪身,指了指赵鼎。李仆会意,拿着书信便要递给赵鼎,赵鼎却摇摇头,“此信牵扯到赵构,还是由大长老先看吧!”
李仆无奈,只好又转回去交给赵秉,赵秉不再推辞,接过书信,不消片刻,便将信读完,然后轻叹道:“原来韦氏在金国时早已承认,赵构不是徽宗之子,并由此要挟赵构,让他配合秦桧做事。”
转头怒喝道:“秦桧,你果然是金国奸细!”
秦桧面如土色,还想狡辩,“大长老,这是离间之计呀,如果我是奸细,直接让赵构率众投降金国便可,何必大费周章呢?”
岳发祥冷笑道:“赵构虽为皇上,也不是想投降就投降吧?我大宋不但有百万雄师,还有上千万百姓,哪有那么容易!这次议和,一来是想消耗我大宋国力,二来是给金国休整时间,以期一举覆灭我大宋,是也不是?”
秦桧知道再辩无益,色厉内荏道:“是又如何?我劝你们早日投降为好,否则我金军南下,尔等必然灰飞烟灭!”
岳发祥不再理他,对赵秉道:“赵爷爷,秦桧为金国奸细,与赵构狼狈为奸多年,您既然要带赵构回去,也把秦桧带走吧,等把他们相互勾结的细节问清楚,我们再提他回来,可以吧?”
赵秉深深地看他一眼,“岳少卿智谋过人,老夫佩服!不过我刚才说过,赵氏皇族是你的后盾,如你这第一个请求我便不允,也显得我等太不近人情了。也罢,那秦桧我们也先带走。”
两人互望一眼,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