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火车,要不是唐洪斌提早半个小时来接她,她还真赶不上。第一次坐绿皮火车,她还是挺稀奇的,就是车厢里的味道着实不大好。
“云丫头,我爹说了,这一路我得好好护着你,有啥粗活累活吩咐一声就成。”被唐卫国派来保护唐岫云的唐洪斌乐呵呵地道。
“知道啦。唐二哥。”磨了好几天才被巫婆婆同意去上海,她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如今在车厢里晃悠悠的,倒是困了。
“可是困了?你睡吧,我守着你。”唐洪斌人算不上聪明,还有点一根筋儿,但浑身有的是力气,厂里扛化肥上车,一次扛个三四百斤都没得问题。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护着唐岫云去上海。
“嗯,谢谢唐二哥。”唐岫云确实困,把自己的披肩往卧铺上一摊开,蜷缩成一团,没一会就睡熟了。
不一会,车厢进来了一对祖孙,那小孙子看着也不小了,六七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木头手枪,鞋都没脱,踩在下铺滾來爬去,嘴巴也没闲着,吵吵嚷嚷的。
“闭嘴。”唐洪斌虎目一瞪,朝那小屁孩低喝了一声,随即站起来朝上铺看去,见她蒙着脑袋睡,没什么动静,才松了口气。
做奶奶见宝贝小孙子被欺负了,正要张嘴说话,就见他站了起来,这壮得小山似,站起来都快碰上车厢顶了。瞧着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凶神恶煞的,当即闭上了嘴。将小孙子抱在怀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小声哄着。
就在他们坐火车去上海的路上。
远在上海的孟伟业和甄悠雅得知自己与将人起死回生的救命稻草失之交臂,简直捶胸顿足,急得团团转。
半个小时前,孟伟业的助理钟奋斗来送资料,正值晚饭时间,甄悠雅便留钟奋斗在家吃晚饭。钟奋斗也不是第一次在老师家吃饭,便顺从地留下来。
吃饭期间,钟奋斗闲聊起这次跟老师去小城镇遇上学生时代的好朋友下乡在鲤溪村卫生所上班,而后就将他遇到的怪事当笑话讲给师母听个稀奇。
没成想,吓得师母脸色苍白,饭碗都端不住了。钟奋斗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甄悠雅拉着反复询问细节。他无法,只得一遍一遍地将自己听到的复述出来。
孟伟业比较镇定,他和钟奋斗细聊了之后,让钟奋斗明日一早给镇上的医院打电话,务必尽快联系到那名叫齐魏明的医生核实情况。
送走了钟奋斗后,孟伟业回到书房,他细细回想了那天遇到巫婆婆之后发生的所有情景。很快他想起来送他们出门的那个叫唐岫云的女娃娃。还有她说的话。
“救死不救伤。”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懂了她当时问这话的用意。
“有救了,咱们宥琛有救了,是吗?”甄悠雅推开书房门,朝他望去,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凡事尽力而为吧。”孟伟业不敢抱太大希望,怕结果让人失望,到时候她会承受不住打击。
“我,我们定火车票,明天最早一班,啊,收拾行李,对了,还有醉蟹,那小丫头说想吃,哎呀,坏了,家里没有螃蟹,怎么办,去买,对,去买。”甄悠雅如今思绪混乱,语无伦次地叨念着。
“悠雅,别慌。这时候哪还有螃蟹?等把人请来了,再慢慢操持也可以。先去收拾行李,简单几件衣服就成。”孟伟业的话很有用,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甄悠雅顿时有了主心骨,连连称是。
见夫人做事有了章程,他才坐下来提笔写信,写了几个字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把钢笔的笔帽拔开。虽说平常心,自己到底也是乱了方寸。
整理好行李之后,夫妇俩躺在床上,睁着眼盼着天亮。
“伟业,我刚刚又想了想,想糊涂了。你帮我回忆回忆,云丫头那天是不是答应来上海找我了?她还问了咱们宥琛还有多少日子,算算日子。你说,她会不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呢?”
“这,我当时也没仔细听。”
“唉,你怎么这么粗心呢?怎么当的医生,真是的。”虽然知道他看不见,甄悠雅还是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他多少有些觉得委屈了。
第二天一早,夫妇俩就坐上小汽车去了火车站。刚到火车站门口,就看见扛着行李抡人的壮汉怒目圆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矮胖子伏低做小,喊着再也不敢了。
虽然不想管,但甄悠雅还是驻足停留了一会,听到周遭的人大声叫好,很快便弄清楚了缘由,原来是小地方的人第一次来上海被扒手伙同拍花子连环套骗人被识破了。
“说,云丫头给你们藏哪里去了!给我找回来!”唐洪斌简直要急疯了,这一下火车,钱袋子被扒手抢了,追到人,云丫头又被人骗走了。好端端的人没了,他怎么回去跟他爹交差啊!
“等等,伟业,他说的是云丫头。”刚要迈步离开的甄悠雅被他的一声云丫头给定在了原地。
“没这么巧吧?”孟伟业犹豫了一下,道。
“我去问问。”说着就挤进了人群,走向气急败坏的壮汉。
“这位兄弟,我想问问你说的云丫头,是鲤溪村唐家大宅的云丫头吗?”
“对!对对,大娘,你看见她了吗?”急坏了的唐洪斌猛地看向来人,追问道。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伟业,赶快赶快过来。”甄悠雅简直不敢相信,赶紧招呼孟伟业过来。
“坏了,云丫头不见了。赶紧,赶紧报公安,哦,对,孟河,孟河是刑侦队的,赶紧,赶紧给他打电话,找人,快找人!”等孟伟业走过来,她猛然想起,唐岫云被拍花子骗走了,急得直跺脚。
“你,你你,快说,我的云丫头被你们骗到哪里去了。赶紧给我找回来!不然,不然我让我孙子枪毙了你!”文明礼貌了半辈子的甄悠雅女士第一次动手打了人。
“欸?怎么这么热闹?唐二哥,你们在干嘛呀?”清脆的声音带着疑惑在他们身后响起。唐洪斌愣愣地转过头,看着身着大红斜襟衫的唐岫云一手提着纸袋子,一手拿着糖葫芦,完好无损地站在人群中间,差点没哭出来。
“云丫头,你去哪儿啦,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唐洪斌猛地卸了力气,朝她走过去,红着眼眶,道。
“哦,刚才有个大娘带着一个孩子说认识甄奶奶,和她是邻居,让我先跟她走。可是我饿了走不动,她人好好,请我吃鸡蛋饼,又给我买玉米糖葫芦。然后我看到一个和你长得像的人,喊了几声哥,转过头,那大娘和孩子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欸,就那人,你看,你看,是不是和你好像。我还奇怪怎么转个身,你就穿上军装了呢。原来认错人了。”唐岫云指了指不远处巡逻车站的公安民警中的其中一名身材壮硕的公安。
“哪里像了?”憨憨唐洪斌瞧了几眼之后,嘀咕了句。
“云丫头,你真的来了,不是我在做梦吧?”突然见到了唐岫云,甄悠雅都有些恍惚了,真就这么巧。
“回家再说。”火车站人来人往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孟伟业拍了拍甄悠雅的胳膊,提醒道。
“哦,对对对,回家再说。”甄悠雅如梦初醒,上前挽住唐岫云的胳膊,生怕她一眨眼就不见了似的,护在身边。
看见原路返回的孟伟业和甄悠雅,保姆崔兰有些意外,问道:“先生,太太您们这是错过了火车吗?”
“没有,临时有事取消了。哦对了,这是我的两位客人。要在家小住几日,三楼的靠阳台的那间房收拾一下,给云丫头住。二楼客房也收拾一间,给另一位唐先生住。”一进屋,甄悠雅便让孟伟业先领着人进客厅招呼着,她特意留下来安排好其他事情。
“还有,兰兰,你一会让你家妞妞去凯司令买两块栗子蛋糕和两块奶油蛋糕回来,栗子蛋糕用作饭后甜点。奶油蛋糕用作下午茶点心。你手艺好,中午饭下还得劳烦你下点力气,做几个小姑娘喜欢的菜。做好了,回头我给你奖励一条羊毛衫。”
“哟,那我可得多下一番功夫了。”崔兰听着吩咐,哪里不知道太太有多重视今儿来的客人。
饭后,唐岫云美滋滋地吃着栗子蛋糕,没想到这时候的蛋糕丝毫不逊色于她以前生活的时候。栗子绵密扎实,口感沙沙的,混合着奶油的丝滑,柔软绵长,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唐岫云欢喜地模样让作为主人家的甄悠雅倍感成就。
吃饱喝足了,唐岫云自然不会忘记这次前来的目的。她从荷包中掏出半块银角子,这是当年孟伟业和甄悠雅偷偷塞到包裹中给巫婆婆作为盘缠的。巫婆婆并没有用,而是郑重地收藏起来,找到地方安定下来后,还主动寄了一封信给他们,表示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到邮寄地址寻她。
“巫婆婆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长辈,知道令外孙的事儿后一直悬着心,只是巫婆婆学的是巫,确实无法医治。而我也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蛊术禁忌严苛,有许多不足与外人道的约束,还请孟爷爷和甄奶奶见谅。”唐岫云并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开脱的意思,前段时间她也是冒着被巫婆婆罚的风险给他们夫妇留了明显的线索提示。
“云丫头,我们都懂。就冲着你如今站在我们面前这件事,足以说明一切。至于救不救的了人,我们都承你这份情。”孟伟业摆摆手,很是郑重地道。
“孟爷爷,你说错了,我是来替巫婆婆报恩的。”
“欸,不管是报恩,还是承情,云丫头坐了一天的火车,该累坏了。赶紧上去休息一下,补补觉,其他的事儿,晚上再讨论。”不待孟伟业再说什么,甄悠雅赶忙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