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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哈格纳别墅(四)(1 / 1)

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回到楼上的房间里继续工作,并询问女主人是否愿意与自己的丈夫一同拍照。卡特琳娜略显迟疑,说自己还要照看孩子。她的妹妹塞利西亚则借机说愿意跟自己的姐夫拍照留念。卡特琳娜一听自己喜欢抛头露面的妹妹又要掺和,似乎有些不乐意,马上说陪丈夫拍的得人应该是她,让我们去准备。我们走上楼来到放置死者遗体的房间,对房间进行了简单的布置,然后开始找角度。我觉得在卧室里拍照效果不太好,建议将遗体搬到楼下光线更好的地方。特雷韦恩先生却说女主人肯定不允许,难免又会大呼小叫。不过他这次改变思路,决定让遗体“站着”。还好我们带了足够的工具,可以用伸缩支架固定住死者的背部,然后用一把椅子作为支撑,可以让死者显得更自然。为此我们特意用工具固定了遗体的膝盖,让他能保持站立,然后用支架从颈部后面固定住头部,让他的一只手“扶住”椅背,整个人呈站立的姿势。然后我们将窗帘全部拉开,架好照相机,准备请女主人来拍照。卡特琳娜走进房间,似乎被“站着”的死者下了一跳,但随即露出惊讶和感动的神情。“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她激动地说,“我还以为我的丈夫又活过来了!”

我让她坐在椅子上,这样可以拍出她的丈夫“站在”身边手扶椅背与妻子拍照的效果。特雷韦恩先生却建议她把女儿叫来,一家三口合影留念。卡特琳娜不好拒绝,她让佣人带来孩子,抱着自己的女儿坐在椅子里,就这样拍了一张生动自然的全家照。在这期间他们的女儿艾丽莎总想触碰自己的父亲,卡特琳娜借口阻止她,刚拍完就带着女儿走出房间。我和特雷韦恩先生稍作休息,准备开始拆卸用来固定遗体的支架。就在这时塞利西亚走进房间,问她是否可以跟姐夫拍张照片。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倒没问题,问她是否征求了姐姐同意。“她在艾丽莎房间里哄孩子睡觉,我只是想着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然,只要您愿意,我们当然乐于效劳。”

特雷韦恩先生让她坐在椅子上,她却说自己想站着。我们只好由着她,并略微调整了一下镜头方向,结果她不仅直接站在了自己姐夫身边,还有意挽着他的一只手臂,做出很亲昵的样子。站在相机后面的我略微愣了一下,一旁的特雷韦恩先生示意我别磨蹭,集中注意。等待照片显影的空档我们到楼下走了走,发现纳斯塔加独自在画室里欣赏那些油画。“这么说你和他都是艾斯威特先生的学生,”我走过去问,“你们认识吗?”

纳斯塔加摇摇头:“他很早就跟艾斯威特先生学画了,而我只是个初学者。”

“说来奇怪,”我说“昨天夜里我好像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一些不存在的画,其中有几幅画的是山间的城堡。”

“那些画应该都是早些年以当地风景为素材创作的,”特雷韦恩先生说,“早在13世纪条顿骑士团就在此修建城堡,城堡成为征服和感化当地人的历史象征,这就是托伦城的雏型。”

“那应该是之前那座老房子里的物品,”纳斯塔加说,“这么说你也看到了?”

“昨晚出事的时候我和艾斯威特先生被困在了那个空间,”我说,“虽然时间很短,但真的被吓到了,我们迷路了,而且好像还看到……”“人的鬼魂。”

纳斯塔加说,“那是之前死在这座房子里的人,他们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特雷韦恩先生,想看看作为无神论者的他对此有何意见,却发现他好像根本没留意我们的谈话,而是站在那,似乎在研究画架上的那幅画。我走过去问他看什么?“这副画看上去有些奇怪,”他说,“虽然我不太懂画,可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可是斯坦恩先生的遗作。”

我说。“问题就在这儿,”特雷韦恩先生说,“他的家人说他冬天就生病了,很快就开始卧床不起,又怎会跑到大街上去画这幅街景?”

“这大概是他凭记忆画的吧?”

我说。“那也不对,因为画中的季节明显是秋天,而且你看这调色板,”说着他指着旁边的一块木板,上面的颜料早就干了,“我总觉得这上面的颜色跟画的颜色不搭。”

我觉得他在故意说些无关紧要的岔开话题,于是随便应付了两句,转头再去看纳斯塔加的时候,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我们也回到二楼的房间,查看照片处理得怎么样了。特雷韦恩先生将浸泡的照片取出,挂在窗边晾了晾。与此同时我去收拾器材,准备将所有工具放进相机便携箱里。就在这时,我发现相机的镜头盖是打开的,转头问特雷韦恩先生是否动过,结果他当即否认,还责备我忘了盖上。“幸亏里面没放底板,不然又白白浪费一张!”

说着他伸手从照相机的暗箱里抽出暗盒,结果发现里面真有一张底片!特雷韦恩先生瞪大眼睛看着我,可我自己也被弄懵了,面对他带着火气的目光张口结舌。由于之前刚对死者拍过照片,因此镜头的方向刚好对准遗体。我便干脆建议特雷韦恩先生将这张照片也洗出来,作为对顾客的附赠。特雷韦恩先生没好气地瞟了我一眼,说这张的费用要从我工资里扣。趁他处理那张照片的功夫我赶紧动手将照相机放起来,然后开始查看之前那两张照片,结果发现两张照片都有问题。我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拍照的时候很认真,按说照片不应该有问题。我将照片拿给特雷韦恩先生,他架上单片眼镜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说不该让女主人抱孩子。因为小孩子在拍照的时候会动,所以拍出来的照片很模糊。那个小孩的脸白蒙蒙的,五官看不清,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些白影。虽然两个成年人的影像还算清晰,但拍摄依旧不算成功。我们又看了看第二张,也就是女主人的妹妹塞西莉亚与死者合影的那张,这张还算可以,人物很清晰,布景也很合理。可女主人的那张却让我们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马车的声音,我们探头看去,原来是艾斯威特先生找人运来了棺材。我们赶紧下楼帮忙,将棺材抬进房子里。女主人说这东西摆在大厅里看着很别扭,让我们将棺材放进画室。殡葬人员将遗体从楼上抬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棺材里。这一过程中没人开口说话,站在一旁看着的女主人掏出手帕低声啜泣,似乎这才接受自己的丈夫真的已经死了。“我已经联系好了牧师,明天上午举行葬礼。”

艾斯威特先生轻声对她说。卡特琳娜点头表示感谢,随口问佣人自己的丧服准备得怎么样了,然后借口试衣服转身离开。我和特雷韦恩先生也忽然想起还有照片要处理,随即也来到楼上。照片熏蒸得差不多了,只剩浸泡和清洗。特雷韦恩先生用镊子夹着照片其放入加热的食盐溶液中,通过氯化钠的作用“定影”。这时纳斯塔加也走进来,不无好奇地看着这些拍照工具。“跟你们的速写比起来是有一点麻烦,”特雷韦恩先生说,“但成品更清晰,而且这将成为一种趋势。”

说着他拿起一张已经处理好的照片,显摆似地递到她跟前,“你看这画质,人的五官清晰可见,而且……”“您怎么不提失败的个例,”我说着一边拿出那张模糊的照片,“曝光的时候只要稍有位移就会模糊……”特雷韦恩先生嫌我多嘴,挡着那张照片让我拿开。“这张照片里,有个模糊的影子。”

纳斯塔加说。我们都以为她说的是那张失败的照片,却发现她在盯着那张完好的清晰照片。“怎么会?”

特雷韦恩不敢相信地自己看了看,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白忙活了。“您看这椅子里,是不是有团模糊的影子?”

特雷韦恩对着她说的地方仔细看,随即面露难色。我也将照片凑到眼前,之前我们只是着重检查了人的影像是否完好,没太注意其他事物。此时细看之下却惊讶地发现,照片上的椅子里确实有团模糊的影子,虽然不明显,但或许是心理作用,那团影子看越就越像个人!这时纳斯塔加也注意到了我手中的另一张照片,也就是一家三口合影留念的那张。只看一眼,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不是拍照时位移导致的照片模糊,”她说,“这个小女孩脸上的白影,其实是另一张脸!”

她的话把我和特雷韦恩先生都吓得不轻,趁我们愣神的功夫,纳斯塔加拿过我手中的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认真对比,然后拿给我们看:“这个女孩不止脸上有白影,仔细看的话这个白影实则与她整个身体的影像重叠。再看这张,这张照片中椅子里明明没有人,仔细看的话却有个模糊的影子坐在那里,而且大小跟那个女孩的身形很像。”

“这就奇怪了,”特雷韦恩先生说,“难不成我们拍到了那个女孩灵魂出窍?”

这时我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跑到一边取出浸泡在清水里的第三张照片,也就是无意中打开镜头盖偶然拍下的那张,结果惊讶地发现,照片里那团很像孩子的矮小白影,竟然就站在遗体旁边,牵着死者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一个方向。我们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禁转头朝现实中的那个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是房门,门口站着一脸疑惑的塞利西亚。“你们在看什么?”

她问。“没什么,”特雷韦恩先生赶紧说,“我们正在讨论拍照工序,现在成品还没出来。”

“艾斯威特先生请你们下楼,说要商量点事。”

我们几个走下楼,发现殡葬人员已经走了,女主人正在起居室里翻着一个账本,一边跟艾斯威特先生说些什么。“一个葬礼简直要让我倾家荡产,”她嘟哝着埋怨,“我的丈夫不在了,以后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艾斯威特先生安慰了她两句,随即拿起账本看了看,我也凑过去瞟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支付仆人和帮手的费用:274法郎;斯坦恩夫人的丧服帽子和面纱:180法郎;墓地清扫:30法郎;捐赠费用:50法郎……”艾斯威特先生转头看了看我,随即把我们叫到一边,离开那个情绪低落的女主人,来到放着棺材的画室里。“按习俗今晚需要有人守夜,”他说,“万一死者的家属和亲戚今天赶不过来的话,恐怕就要由我们代劳。”

“明天就要举行葬礼了,”特雷韦恩先生尽量放低声音,“我敢说那些人今晚之前就会抵达托伦,然后住进旅馆。”

“无可厚非,”艾斯威特先生说,“她们都远道而来,一栋别墅肯定住不下那么多人。”

“看来我们义不容辞了,”特雷韦恩先生说,“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我们一共有三位男士,”艾斯威特先生,“那就排开班把,我先值上半夜,天亮前由特雷韦恩负责,中间的部分就交给这个年轻人吧!”

他指着我说,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我心里却叫苦连连,所谓的“中间部分”无非就是最近邪门的午夜,他可真会安排!“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艾斯威特先生又回到起居室跟女主人说,“按照习俗还应该在死者棺材里放一点陪葬品,当然只是象征一下,女性的话可以放心点首饰,男性的话通常放一支烟一瓶酒就行。”

“酒在餐厅的架子上,”卡特琳娜说,“我不太懂,您看者拿就行。烟的话得找找,我家没有专门的吸烟室,我丈夫也不怎么抽烟。”

“画室里应该会有,”塞利西亚说,“我姐夫生前喜欢在画画的时候吸烟,还让助理帮他剪雪茄。”

“别再提那个助理,”卡特琳娜说,“家里有佣人还不行吗?”

“佣人可不会调色,”塞利西亚说,“她总能调出最适合的颜色,有的连姐夫都做不到。”

一听到“她”这个字,我们顿时明白了女主人为何会以如此反感。“那我还需要有人帮我搭衣服呢,”卡特琳娜说,“我也要雇个裁缝天天在家里转悠吗?”

此情此景我们这些外人尴尬地插不上嘴,艾斯威特先生借着去找酒趁机离开,我们见状也去各忙各的。艾斯威特先生找了一瓶加糖的葡萄酒,据说这一工艺是由一个化学家发明的,在发酵前或发酵中向葡萄汁中添加糖分,可以提高成酒酒精度,使葡萄酒更容易储存。不过,这一酿造工艺的使用会受到严格监管,仅能在生长季节天气条件恶劣导致葡萄果实含糖量过低的年份使用。他把这瓶酒郑重其事地放进棺材里,然后开始找香烟。塞利西亚恐怕只是偶然在画室里看到过斯坦恩先生吸烟,因为几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在一只不起眼的小斗柜里找到了烟灰缸。那是个碟状的陶瓷制品,外形被做成一条扁扁的鱼,有鱼头鱼尾和鱼鳍,凹进去的鱼身可以存放烟灰。艾斯威特先生大概觉得这东西做工还算精美,便提议可以把它当陪葬品放进棺材里。事实证明特雷韦恩先生的猜测没错,眼看着夜幕降临,果然没有任何人前来。寒冷的冬夜很快笼罩,将我们最后的希望湮灭。吃了一顿沉默不语的晚餐,人们陆续回到自己房间。特雷韦恩先生又开始研究照片里那个被怀疑是鬼魂的白影,我便将自己昨天夜里在另一个空间看到的告诉给他,尤其是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抓着我的手的小男孩,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我忽然发觉那个男孩的身高样貌竟然跟照片里的鬼影差不多!“你真的见过一个小男孩?”

特雷韦恩先生说,“如果是在另一个空间里看到的,会不会是前房主的孩子?”

“那个在火灾里失踪的小男孩?”

“很明显他也在那场大火中丧命了,说是失踪,应该是指人们在废墟中没找到他的尸骨。”

“那样的话他就不能安息,所以这房子才会一直存在怨气。”

我越说越激动,以为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转头却发现特雷韦恩先生脸色不对。我这才想起这类话题在他眼里都是无稽之谈。“你不想睡觉了是吗?”

他说,“待会儿过了12点你就要去守夜,不想睡的话可以现在就去!”

我知趣地闭上嘴,躺在床上开始酝酿睡意。或许是昨天晚上基本没睡,没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午夜时分,我走到楼下去画室里接班守夜,刚走进去就发现房间里有股白烟在飘,睡眼惺忪的我被吓了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又看见了鬼魂,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悠然自得的艾斯威特先生,正坐在椅子里吞云吐雾。“您竟然在守夜的时候抽烟,哪儿来的烟?”

“我也是男人,”他漫不经意地说,“所以最了解男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在哪儿。”

“您这么做不会觉得对死者不敬吗?”

我说。“别担心,我是他的老师,”艾斯威特先生说,“我所做的当然都是在帮助他。”

昨天夜里偷酒,今天夜里吸烟,眼前这位先生的举动确实颇为怪异,不过想想他的动机就可以理解。果然,他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香烟有毒。”

他说。我不禁大吃一惊:“那您怎么还……”“别担心,剂量很小,时间长了才会有害。”

“您怎么知道?”

我问。艾斯威特先生悠闲地吐了口烟雾:“我以前跟一个鞑靼人学过辨别草药,认识一种伞状花序的缬草,据说它的提取物少量可以助眠,但量大或者长期服用的话就会中毒,甚至致命。这烟草的味道跟那种草药很像,若不是吸烟的人为了助眠自主添加的,就是有人动过手脚。”

“太可怕了,”我说,“之前我们还以为是有人往他的酒里下毒,原来罪魁祸首是香烟!”

“懂得使用这种草药的人并不多,”艾斯威特先生说,“依我对自己学生的了解,斯坦恩对草药一无所知。”

“所以很有可能是他身边的人。”

“可你看看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太太,”艾斯威特先生说,“还有那个娇生惯养的妹妹,都不太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那他家的佣人呢?”

我问。“就算有人懂得使用这种草药,”艾斯威特先生说,“恐怕也很少有人能弄到这种缬草的提取物。”

说完打了个哈欠,或许是真的累了,一边伸懒腰,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至少今晚我没精力考虑这个问题,自从来了这边就没睡好觉。待会儿你不仅要给死人守夜,还要留意着点这房子里的活人,别让他们跟昨晚似的到处乱逛大呼小叫的,我可想睡个好觉!”

说完将手里的香烟放进烟碟里熄灭,“别忘了把这只烟灰缸放回棺材里,这个可是他的陪葬品。”

看着艾斯威特先生摇摇晃晃地离开,我心中的疑云仍未散去。一个男人在自己家中被投毒药,在病痛折磨中悲惨死去,本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而且他住的别墅还被一座“幽灵”房子俯身,之前的房子里似乎也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导致如今住在房子里的人仍被冤魂纠缠。夜色已深,袭来的困顿令我无法集中思考。我看了眼那口被刷过漆的实木棺材,巴望着夜里不要再出什么事情。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房间里寒冷难耐,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我裹紧衣服,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棺材旁,出于职责想看一下死者,结果却惊讶地发现棺材里空空如也。我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睡懵了,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实空无一人,只有用于装饰的绸缎铺于棺底。那一刻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与此同时,仿佛感觉身后什么地方站着个人。我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发现房间另一边站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身形竟然像极了已经死去的斯坦恩先生!他就那么诡异地站在那里,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仿佛在对谁窃窃私语。我屏住呼吸,壮着胆子轻轻走到他旁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发现他在低头看着自己的画架,嘴中轻声念叨着:“我的画在哪儿?找不到了……”我转头看了看画架,上面摆放着一幅风景画,之前艾斯威特先生还说这不是他最后的作品,而像是被人有意摆上去的。那他的最后一幅画作在哪儿?被人藏起来了吗?那幅画为何对他如此重要?难道那幅画对作者有着某种特殊意义,抑或,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时间我被各种思绪包围,以至于忘了面前站着的人已然离世。“你画了什么?”

我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在跟谁说话?”

我猛不丁被吓了一跳,转头寻声看去,只见特雷韦恩先生直愣愣地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拿着支蜡烛,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转回头,发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斯坦恩先生已经消失不见,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墙边的棺材里。我本想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告诉特雷韦恩先生,看他的样子却不想跟我说话。只见他端着那半截蜡烛走到棺材旁看了看,随即将蜡烛放在桌子上,自己坐进椅子里,掏出那本自带的《双城记》,见我还不走,抬头没好气儿地看了看我:“要不你坐这儿,我回去接着睡觉?”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说,“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斯坦恩先生不在他的棺材里。”

“你就尽管吓唬我吧,”特雷韦恩先生满不在乎地翻开书本,“要是他从棺材里出来,我能跟他聊一宿德国历史,从神圣罗马帝国聊到德意志联邦,从查理大帝聊到脾斯麦!”

对此我并不怀疑,这也非常符合他的做派。于是我干脆知趣离开,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再补会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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