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卷子是我的前桌递给我的,而余勒的卷子却仍然在讲台上,数学老师似乎并没有想把卷子发给余勒的意思。下课的时候我叫住了即将出教室门的数学老师,我想拿回余勒的卷子。我心里告诉自己:卷子是我誊抄的,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绝不是因为那是余勒做的。“老师,余勒的卷子您还没有发给他。”
我从座位上走到老师旁边。“哦?”
老师看着我若有所思,似乎还走神了。“老师?”
我试图提醒他把余勒卷子发下去。“我知道了,你跟我过来一下办公室。”
数学老师突然说道。为什么要去办公室呢?我有些疑惑,可能数学老师有事要跟我交代吧。当我跟着数学老师走到办公室到他的工位上,他自顾自的收拾桌面,然后拿起玻璃杯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回到座位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我一时也猜不到数学老师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跟余勒是什么关系?”
数学老师吹了吹杯口,又喝下一口茶后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我跟余勒是什么关系?不就是同学关系吗?老师为什么要这样问我?难道是因为我帮余勒要卷子?“我跟余勒……就同学关系啊。”
我犹豫开口道。经过数学老师这么一问,我就想到余勒对我的态度,心里一时有些堵得慌。当然就是同学关系了,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哦?同学关系帮他誊抄卷子?事后还帮他要卷子?那你们这同学关系还挺好的呀。”
老师的语气其实挺和蔼的,但是眼神中却满是审视。“呃,那是因为他没有卷子,所以我才……白数学老师这顿质问是因为什么,但是心里很不舒服。“没记错的话你刚转学过来没多久吧,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天天上课睡觉却没老师管他吗?就没想过为什么独独不给他发卷子吗?”
数学老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冷漠,我却心里一痛。“老师,我不知道。但是现在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老师难道要彻底放弃他吗?”
我也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数学老师。“钟萍同学,注意你的态度,你也知道已经高三了,先把自己管好,不要多管闲事。”
老师似乎很生气,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然而在老师和家长眼中一向乖巧听话的我这一次却叛逆起来。“老师,我只是想知道余勒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他?”
这样勇敢的我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只见数学老师把玻璃杯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玻璃杯中的茶叶甚至溅出来了一些。“我怎么对他了?我怎么对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别以为你舅舅在教育局工作你就可以目无尊长了,回教室上课去,再不要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
数学老师眼睛瞪得很大,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上课铃响了,临走前我又尝试着问数学老师要了一下余勒的卷子。数学老师什么都没说,只是抽出属于余勒的那两张,“啪”放在了桌子上。我眼疾手快抽走,转身回了教室,一点不管数学老师便秘的表情。耽误这一会,我迟到了。英语老师一视同仁,尽管她挺喜欢我的,但我还是没能逃掉在外面罚站的结果。长这么大,第一次罚站。我就这样手里攥着余勒的卷子站在走廊里,走廊里窗户开着,外面竹子的随风而动,走廊上斑驳的光影竟然有了些唯美的感觉。我想,余勒如果知道一个乖乖女因为他居然和老师吵了起来甚至因此迟到被罚站后,他该是什么反应。余勒那么冷漠,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可是我却还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我在走廊站了一节课,英语老师下课出来后,看到我还站在走廊里有些惊讶,但是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教室。我拖着麻掉的腿走进了教室。回到座位上我把余勒的卷子放在桌子上,我看了一下余勒的正确率,其实还是很高的,余勒的字迹也真的很赏心悦目。我不理解,看上去余勒应该成绩很不错,毕竟他从来不听课,也不写作业,但是他却可以做对这些并不简单的题目,但是老师们似乎都不管他,同学们对他也很冷漠。最终我还是没有把这份特殊的“卷子”拿给余勒。晚自习时,数学老师又来了,他依然拿了一份测试题,这一次他专门走到了余勒座位上,拍了拍余勒,余勒抬起头时,数学老师把卷子拿给了他,余勒愣了一下,将卷子压到了胳膊底下,又继续趴下睡觉。数学老师见到他这个样子,只是叹了口气同时摇了摇头。晚自习教室里大家都眉头紧锁,奋笔疾书,翻演草纸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余勒格格不入,他仍然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一次的测试题确实是有些难度,有一道题我演算了好几遍也算不出来,烦躁的我直接把演草纸撕了揉成了个团,接着重新演算。十分钟后,我接近暴躁,我想不应该啊,我居然被这种题难倒了,与此同时,我坐的位置抽屉里全是纸团。就在我又一次暴躁的要撕掉演草纸时,我听到了余勒的声音。“别撕了,做题不是这么做的。”
还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余勒并没有看我,我很想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但余勒只是低着头。余勒从抽屉里拿出了我昨天晚自习给他的那只绿色的笔,然后凑近我……:“那一道题?”
余勒探过头看向我的卷子时,我的角度刚好看到余勒头顶的两撮呆毛,感觉这个样子的余勒真的好可爱。我用笔在半天演算不出来的那道题目上画了个圈,余勒拿起自己手中的卷子,安静的看了一会题目。然后把卷子翻了过来,在卷子背面开始演算。我看着他也开始奋笔疾书时才想到,他的桌子空空如也,连只笔都没有,更别说演草纸了。我从我的演草本上撕了一页下来同时取出一支黑笔递给了余勒。“余勒,你别在卷子后面写了,在这张演草纸上写吧。还有用黑笔吧。呐,给你。”
余勒听到我的话后,停下笔想了一会,然后沉默的拿走了演草纸和笔,却并没有把绿色的笔还给我。对我而言半天算不出来的题,余勒却很轻松的就做了出来。“以你的水平,应该能够看明白这个步骤。”
他把演草纸还给了我,笔依旧没有还我。我看着演草纸上他工整的字迹,一时间看不进去题了,心里有一丝丝的小甜蜜。就在我非常开心的想向余勒道谢时,一转头就看到余勒又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到底做什么去了,天天这么困。到刘允开始收试卷时,余勒仍然在睡觉。这一次刘允没有跳过余勒,专门拍了拍他提醒他卷子该交了。余勒只是头也不抬的回了句:“没写!”
刘允一脸懵逼,然后看向我,好像再问我怎么回事,但我怎么知道,我交了自己的卷子后就没有理他了。余勒既然都会做,那么他做不做这个卷子都没关系吧。我一点没觉得余勒这样做有没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余勒大概是个天才。这一天班主任看同学们都萎靡不振,特许我们上一节体育课。虽然说是体育课,但其实就是去楼下走一走。体育老师也明白大家最近都很辛苦,专门准备了许多放松的小游戏,让大家自由组队。我这个新来的也没人主动和我组队,到最后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也都不熟。我从班级队伍里走了出去,体育老师看到我往教学楼方向走,远远地喊住了我,问我去做什么。“老师,我特殊时期肚子疼,想回去休息!”
我转过身回复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很善解人意,只是让我好好休息。去教室是不可能去教室了,我更愿意在学校里转转,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逛过学校呢。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学校最南边的篮球场上,篮球场后面是一面墙,墙跟网球场之间有一条小道,我慢悠悠的朝那条小道走去。在小道入口处,我闻到一股很重的烟味。应该是那个男生偷偷躲在这里抽烟了吧,我一瞬间没有了进去的性质。但就在我转身的时候,被人叫住了。“等等,那个同学。”
我转过身,张开了嘴,然后指了指我自己,叫我呢?“对,就是你。”
几个男生小跑到了我身边,然后把我围了起来,我闻到了他们身上浓重的烟味,不舒服的撇了撇嘴。“学生会的?你这么急着走是想要告发我们?上次就是你吧?”
原来这几个男生以为我要去告发他们。“我不是,你们记错了,我也是刚转到这个学校。”
我正要转身离开,结果被两个男生拦住了。“编,继续编,有这么巧的事啊,刚好我们在抽烟,刚好你就在这。”
其中一个瘦小的男生说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真的是无语问苍天,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堵,还是一个学校的。“你说呢,你不能证明你不是学生会的,那我们就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你走!兄弟们说是不是呀,免得学生会还以为我们好骗!”
还是那个瘦瘦的男生,说出来的话真让人反感。“你们再这样我喊人了啊,我同学就在附近。”
我强装镇静,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想让他们害怕,然后让我走。“你喊呗,搞得我们会怕一样!”
又一个男生开口道,其他男生也在附和他。“干嘛呢在这,一群男的堵着一个女孩子,张野你要不要脸。”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从我的身后走了出来。“呀,肖哥,我们刚刚抽烟呢,然后这个女生鬼鬼祟祟的,我怀疑她是学生会的,这不担心她去告状吗?”
瘦瘦的男生,也就是张野,在面对“肖哥”时非常的殷勤。“你胡说,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我只是刚好到这里了而已。”
我真的很生气,但是这个时候真是越解释越欲掩弥彰。“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学生会的?”
这可把我问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让她回去吧,都这一会了,烟味早散了,她就算告老师也来不及了。”
被叫做“肖哥”的男生对张野说道。张野思考了一会,似乎是觉得有道理,就让其他人让开了,我对给我解围的男生说了句“谢谢”,转身回离开,太晦气了。在我离开小道的时候,听到那个男生说:“我叫肖顾。”
当我爬到我们教室的那一层楼时,我看到余勒正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似有所感,他转过来正好和我的眼神对视上,我对他笑着,他欲言又止,然而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然后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