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挺拔如松柏的青年举枪站在少女面前,犹如一座守护神。
四周倏忽间静谧到落针可闻,学生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着傅云辞,造成另一条鲜活生命的逝世。
是的,他们心里,已经默认曼文早就停止了呼吸。
跪在地上不停摁压的少女俏脸薄红,细碎的汗珠顺着鬓角落下,她的气息愈来愈不稳,显然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但她并未停下来,而是努力调整呼吸,换了个姿势,跨跪在曼文腰腹间,保持原有频率继续动作。
“哎呀,你快看。”
有眼尖的学生发现她原来跪过的地方一片斑驳血迹,不由捂嘴倒吸一口凉气,推了推身侧的同伴。
同伴顺着指尖望去,也是一脸惊诧,她左右看了看,正想找个东西给她垫垫,便听到少女长长舒了口气,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道——
“心跳恢复,叫救……医生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却像平地惊雷般,炸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呆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对视,似在判断谢嘉芙话语的真实性。
“真的吗?”
唯有曼文的朋友仿佛听到了上天的恩赦般,跌跌撞撞扑过去,强忍眼泪,指尖发颤地探向曼文的鼻息。
微弱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指尖,曼文朋友浑身一抖,倏地泪流满面。
“谢,谢谢你。”她握着谢嘉芙的手,眼中有欢喜、有感激,有羞愧,有歉意,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嘉芙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民国初年,心肺复苏并未普及,有人提出质疑,再正常不过,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此时的医疗水平,不足以支撑她对曼文的心脏情况进行全面详细的检查。
若不找出病根并解决,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她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八壹中文網
想到这,谢嘉芙又不无担忧地问:“叫医生了吗?她呼吸虽然恢复了,却并未脱离危险。”
“江先生去叫了,应该快到了。”
傅云暖心疼地替她擦掉额角的汗,握住她的手想扶她先站起来,谢嘉芙试图抬腿,针扎般的麻木紧痛感便沿着脚掌蔓延至大腿,她痛苦地呜咽一声,不敢再动。
听到谢嘉芙呼痛,傅云辞脸色微变,迅速收枪,疾步过去抱她。
人真的活过来了!
见到曼文朋友拉着谢嘉芙的手又哭又笑,半信半疑的人们终于放下心中纠结,不知是谁略带激动地喊了声好,随即雷鸣般的掌声四起。
“神医啊!”
“不愧是我京大的学生,我感受到了荣幸!”
“啊,我刚才好像骂了她,怎么办,我好愧疚。”
……
十分钟前还人人唾骂的谢嘉芙,此刻却成了现场所有人敬仰崇拜的对象。
不,他们艳羡的人应该是我!
“不可能!”在这种刺激之下,药房伙计心中的嫉妒攀升至顶峰,待傅云辞一走,立马故态复还,愤怒地指着谢嘉芙,厉声斥道:“人死怎么可能复生,你这是哗众取……”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让欢笑雀跃的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子弹几乎贴着药房伙计的左脸脸皮飞过,叮的一声,随着弹壳一起掉落在地的,还有一坨被炸到模糊不成型的血肉。
在药房伙计惊惧万分的目光下,傅云辞微微侧身挡住两个女孩子的视线,眉眼蕴满寒霜,语气阴冷而嗜血。
“老子说过,不要拿手指她。”
“天哪,他的脸……”
学生们惊恐万状地指着药房伙计的脸,哆嗦到说不出话来,胆子稍小一点的更是直接捂住脸,侧身不敢再看。
“咕……”
药房伙计开口想说点什么,可一张嘴,便感觉有凉风透过牙缝直冲肺腑,他咳嗽了一下,垂头,愣愣地盯着脚边那堆沾满了尘土的血肉,似有所感般僵硬地抬手摸了摸左脸,继而发出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血红色的牙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隐约还能看到口腔内侧跳动的血管和青筋,有学生受不住,哇地一声吐了。
傅云辞先踢起地上的篮筐盖住那药房伙计的头,才单膝跪地在谢嘉芙面前蹲下。
“伤到哪了?”
那语气温柔到能掐出水来,他此刻的样子,跟方才举枪威胁人时满身煞气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其换脸速度之快,就连谢嘉芙都懵了一下。
“嗯?福宝?”见她出神,傅云辞拇指缱绻地在她嫩白滑腻的脸上刮了刮。
方才顾念着她和阿姐都在,所以他开枪时,特意将枪口往外移了些许,尽量避免把人给弄死。
可那人既然有胆敢污蔑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宝贝,势必得付出代价。
丢掉半张脸,还只是开始。
谢嘉芙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伤着,腿麻了。”
因着整条腿都麻到没了知觉,所以谢嘉芙一时没能感觉到自己膝盖受了伤,加之刚才挪动的幅度又小,傅云暖也没能看到她膝上带血的红痕。
“他……没事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谢嘉芙见那药房伙计躺在地上,头上罩着一个竹筐,如同死了般一动不动,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担忧。
她担心的不是那伙计,而是傅云辞,怕人没了,傅云辞会挨责,甚至为此背上人命官司。
虽然她穿书的首要任务,是阻止傅云暖黑化,但同时,她也希望能温暖、掰正傅云辞,让他不要再像原书中那般偏执、阴沉,背上杀人如麻的骂名。
“没事,皮外伤。”
傅云辞轻描淡写地答完,倾身正要抱她,却不知看见了什么,身子蓦然一僵,目光直勾勾地定格在她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