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酒坊选拔如期进行。
与往年一样,广府城里的所有酒坊都会带上一坛美酒道选拔现场,由品酒人士一一品尝后,再投票选出今年向郡王进贡的酒坊。曾连续三年都获得进贡资格的江氏此次并没有参与,而广府城人也都对此心照不宣,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与议论
江氏没有参与,控制着东城区过半酒坊的庆汇自然是以最高票数胜出。
望着庆西门站在台上那得意洋洋的式样,江氏酒坊的伙计们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倒是作为少当家的江小白却不以为意,见庆汇胜出,他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转眼又是过了一天,在众多人群的目送下,庆西门领着众庆汇酒坊的伙计与王云麟派来的十多名城守军,护着一车酒,出了城北。
向郡王进贡虽不如往京都上交税银般严谨,但考虑到那些山林的匪众,王云麟派出十多名城守军协助护送,也合情合理。
越国六郡,每一郡都有城守军,城守军的数目看所处位置进行编制,一些靠近边陲的郡府,除了镇守边关的正规军外,城防军数目也不少。
而像岭南郡这种位于最南端,又远离燕、凉、黑山三国边界的郡,城守军的数目通常只有一两千人左右,也是为了应对一些突如其来的民变或是匪患,城守军的最高指挥使便是各地的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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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郡王都会将王府建在当郡的首府里,而岭南郡王则异于常人,将府邸选在了岭南郡的韶城中。韶城位于岭南郡北,是岭南郡最北端的一个县,接壤着越国六郡中的湘南郡。
广府至韶城有两百多里地,途径岭南郡的庆远、锦县。其中锦县的地势极不好走,庆西门一众人马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绕过了万石山,行至锦县的官道上。
虽然一路颠簸,但庆西门此刻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一想到江氏酒坊伙计们的不甘与愤怒,他几乎是要笑出声来:“江氏酒坊呐,没想到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吧。呵!等我拿到郡王的奖赏时,这广府城就再没有你们江氏的地位了!”
庆西门如今是踌躇满志,一心想着领赏,看江家的笑话,众人虽是赶了一日的路,但他也未下令在锦县歇宿,而是赶着夜路往庆远县行去。行夜路虽有危机,但庆西门心下料定不会有哪路山匪敢胆大到在官道上打劫,何况还有着十多名城守军跟着。
车队又在官道上走了有十多里路,此时已是深夜,饶是庆西门坐在舒服安逸的马车内,经过一路的颠簸,此刻也已有了些疲倦,便将窗帘拉开,向着一旁的下人道:“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庆远县?”
“回少爷,已是走了十多里路,大致天亮时便可抵达庆远。”一旁的下人恭敬回道。
“天亮...”庆西门喃喃低语了一声,又问,“这前头可有客栈歇息,本少爷累了。”
“回少爷,前面不远路就有一家客栈。”
“嗯好,让大伙都走快点,到前头的客栈休息。”庆西门颇有些疲惫道。
又行了几里路,便见前方不远处灯火点点,有几间很是简陋的房屋连在一起,一根竹竿撑起旗子,有灯笼的火光照着,旗子上写着“同福客栈”
见终于有了歇脚的地方,众人都松了口气,赶了一天半夜的路程,便是城守军此时也感到了些疲倦,就更别说庆西门与那些伙计了。
这家客栈虽是在山郊野外,也很简陋,但客栈的伙计却很热情,两名衣着宽衫的伙计见有车队赶来,立马迎上,笑呵呵道:“官爷们是要住店吗,多少号人啊,别看本客栈虽小,但空房够多。”
城守军统领粗笑一声,笑骂道:“我们有三十多号人,你这破店住得下吗?!行了,赶紧收拾一间空房,给我们少爷就行了,店里吃的喝的全搬上来!”
因有王云麟的吩咐,此次进贡都要听从庆西门的命令,城守军也顺道像庆汇酒坊的伙计一样称庆西门为少爷。
“瞧您说得,本店虽没有三十多间空房,但十多间倒也有,官爷们凑合着,倒也能住下,总比睡在这荒郊野岭的好。”店伙计笑眯着眼道,“吃食或许不多,但酒够,都是些陈年好酒,我这便下去给官爷们送上。”
统领听后,哈哈一笑,朝着身后的众人道:“没想到这破店准备的还挺充足”
众人听伙计这么一说,疲惫的身躯霎时兴奋了起来,毕竟有肉吃,有酒喝,还不用睡在外头,在这荒郊野外的已是件美事。
赶了一天的路,此刻大家都已饥肠辘辘。酒菜上来,吃的欢快,喝的乐乎,不多时已将大厅桌上的肉菜,还有十多坛酒,吃喝的干干净净。
吃完喝完,倦意便是涌了上来,各自都回到了房中歇息,除了庆西门一人独享一间外,其余的三十多人都是几人凑在一块,只留下两名城守军和一位庆汇酒坊的伙计看守着那辆装载着酒的马车。
庆西门一回到房中,就觉得困的不行,直想着大睡一场,心中怪道今日里怎么如此疲惫,本还有些放心不下,但想到有三人看守着贡酒,在这官道上的客栈里,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便也未嫌弃房间破陋,沉沉的睡了下去。
夜深人静,众人睡得死沉沉的,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不一会,就见客栈里头的那两名伙计领着五人来到庆汇酒坊安放马货车的地方。
那五人亦牵着一辆马货车,货车上装着一坛坛的酒,那些酒坛与庆汇酒坊的酒一模一样!
这五人正是江小白与阿七,还有三名江府的家丁。
这时,值守的两名城守军和那庆汇酒坊的伙计竟也是酣睡了过去,江小白一行人走前上来时,这三人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就宛如死去了一般。
阿七轻轻地踢了一脚正酣睡在货车旁的庆汇伙计,惊道:“少爷,这群人也真够猪的,都睡死过去了。”
江小白冷冷一笑,道:“他们喝了含有野蛇葵汁的酒,就是想不睡死也很难。”
先前在万石山里时,老先生曾给江小白普及过野蛇葵这种毒草,虽有毒性,但若只是食入微量的话,不仅对身体无害,还可助人入睡,就如安眠药一般。方才庆西门一众人喝的酒中,便被江小白摄入了微量的野蛇葵汁。
阿七如今已是对江小白钦佩万分,惊诧道:“少爷,你可真神了,你怎么就知道庆胖子会在此处落脚。”
江小白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勾唇道:“庆西门这人好面子,急功近利。庆汇酒坊这次难得获得进贡资格,我猜想他肯定是想早日抵达韶城,不会在锦县停留”
“但他终归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极少像这样长途颠簸。所以穿过锦县后,再走多一时半会就会受不了,想要找客栈歇息,我查过了这三四十里的官道,只有这一家客栈,因此早一日便赶了过来买通了掌柜与伙计。”
江小白一挥手,那两名店伙计即退了下去。这时,阿七那三位家丁已忙活着把庆汇酒坊马货车里的酒卸下来,放置上了他们带的酒。
阿七一边搬着,一边说道:“少爷,难怪前段日子你吩咐我安排几名面生的人去庆汇买酒,原来早就想好了一移花接木的妙计!”
若是在进贡酒里做手脚,便要排开酒坛的封泥,这难免会落下一些马脚,所以江小白一早便吩咐阿七安排人手到庆汇酒坊买下了他们的酒,在江府时,就已将药投入了酒里,再将封泥重新接上。
庆西门对散客前来大量买酒的事没有起丝毫疑心,还以为万里香出事后,东城区以后便是它庆汇的天下,开心得合不拢嘴。殊不知,这一切的都是江小白的安排。
江小白眼中寒芒闪过,冷冷说道:“他们能让何枫往万里香里投毒,我便来个以牙还牙!我早说过,倘若庆汇酒坊敢做有损江家的事,我会让它永远消失。”
见江小白脸露寒色,阿七不由一咽嘴里的口沫,道:“少...少爷,你往酒里投的该不会是剧毒吧,那...可是郡王。”
“你当我傻,投的是泻药!”江小白白了一眼道。
“泻药?!”阿七一想到岭南郡王那年近五十的身板,心中已乐开了花,笑道,“少爷,你可真够损的。”
“别废话了,赶紧搬,要等他们醒来,那就难了!”
五人分工明确,不多时便将两车的酒互换了过来,离去时,还专有一人跟在身后,抹去马车的路迹。就这样,江小白一行人悄然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