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摆脱召婞影子的纠缠。他决定给五弟秦强办婚事。这才意识到从京城回到秦地已经大半年了。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不是忙着打理政事就是忙着军事,还要忙着安排西犬丘的一应事务。秦康虽然去了西犬丘,但西犬丘毕竟不和秦地一样,一切都理顺了。西犬丘可不是如此。它的周边有条戎,有白狄,有赤狄,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戎狄部落。而且它和秦地相隔五百多里。这五百多里里就有十多个部落在那里盘踞着。不经过他们的允许,秦地和西犬丘相通都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个大麻烦就是申候。申候的方国申国位于陕西省宝鸡市眉县东北。距离西犬丘虽然将近六百多里。看起来鞭长莫及。但由于申候本身就是西戎,且是老牌诸侯,和周边戎狄部族关系甚好。只要他下一个命令,不用他动手,周边戎狄部族都能把西犬丘给撕碎了。且申候为了将西犬丘控制在自己手里,早就在西犬丘安置了大大小小的官吏。西犬丘大小事务,都掌控在申候手里。前些日子西犬丘遭到西戎入侵,据传就是申候的主意。申候自恃对西犬丘掌控甚严,从来不把西犬丘领主放在眼里。在他眼里,所谓领主,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他的一条狗罢了。这种状况,在前几代西犬丘领主那里还是可以忍受的。直到赢毁继位,眼看着秦地在几代领主的经营之下独立自主,发展的越来越好。赢毁就有些不甘心了。于是,就借故来到秦地,和秦仲讲了自己的想法。说申候只知道索取,从来也不考虑西犬丘的百姓。自己早就受不了了。想让秦仲看在都是赢氏一族的份上,帮助自己,实现独立。奈何秦仲正在一门心思讨伐西戎,且心里始终无法忘怀西犬丘对非子的不是,就没有答应。赢毁找到秦仲没给自己找来强援,反而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申候听到了这个消息,随即蛊惑西戎入侵西犬丘,不但劫掠马匹物资无数,还杀了赢毁。刚刚经历过战乱的西犬丘,简直是一个烂摊子。一个字,“乱”!秦康就算是再能干,也被闹得焦头烂额。于是他决定趁着给秦强办婚礼的过节,把秦康叫过来面授机宜。秦强的婚礼办的热烈而又隆重。秦庄公请来了他所能请到的秦地附近的各部族的族长过来赴宴。仍叔请来了京里的大小官员。有实在来不了的,也送了贺礼。秦城之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秦庄公西陲宫院子里都摆满了酒席。院子正中搭了一个戏台子,戏台子披红挂彩,挂着红绸子,上面写百年好合,夫妻恩爱之类的祝福语。台子上生旦净末丑轮番上场,正在日夜不停地吼着秦腔。京城里的人或许听不惯这个音儿,唯独秦人却喜欢这个味儿。秦庄公父母尽皆逝去,他作为长兄,代替家长,和仍叔并排坐在正堂上,接受秦强夫妇礼拜。在司仪拖长了腔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进入洞房”的时候,他又有一些走神。似乎眼里看到的不是秦强和仍然,而是召婞和自己。酒席间隙,他抽空把从西犬丘赶来的秦康叫了出来。也才经过了短短的四五个月,秦康就变得又黑又瘦了。骨节分明的手上,充满了老茧。脸上虽然为了参加秦强的婚礼,刚刚刮了胡须,却还是还能看出风尘之色。紧皱的眉勾勒出沟壑一般的深深痕迹。只有紧紧抿住的嘴角,和一双坚毅的眼神,传递着他定能把西犬丘经营好了的决心。见到大哥,秦康先向庄公介绍了一下西犬丘的状况。他说:“那里的状况太糟了,虽然我去的时候早有思想准备,但一旦实际到了那里,也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紧接着他就把他这些日子看到的听到的,向秦庄公讲了。一到西犬丘,他首先看到了被过度放牧严重破坏了的草场。到处是裸露的沙地,到处是四处乱跑的沙鼠。好多草场都严重沙漠化了。再往里走就看到了坍塌颓废的城墙。“城墙必须大修了。”
他说。“甚至推倒了重建。”
他又说。城里的道路也坑坑洼洼的,好到处都是污泥水坑,根本没法走人。城里的房屋好多都是危房,快倒塌了。“必须得给他们修一下,否则,砸死人就不好了。”
他紧皱双眉说。城里的青壮年都走尽了,凡是有一点劳动力的,能赚点儿钱的,也都走光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得想法把他们争取回来。”
秦庄公说。各级衙门也都是申候委派的,只管收钱,啥事儿不管。去找他们办个事儿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盖一个章的事儿得拖一两个月。直到你花了钱了,请了客了,送了礼了,才办。不请客送礼,能办的也不办。城里还住着好多西戎人,耀武扬威,大摇大摆的,他们也不敢管。那里的人都是一家好几代都在马场的,一旦马场不行了,一大家子集体失业。一些老年人能活过五十就算是长寿了。好多小孩儿都瘦的皮包骨。流浪人口到处都是。“我打听了,”他说,“申候这些年只在那里收钱,一点儿也不肯投入,把西犬丘掌握在自己手里,又不管。这是这一切的根源!”
“你有啥法子么?”
秦庄公问。“我想先翻修一下城墙,然后整理一下城里的道路,再给那些吃不上饭的民众一些救济。至少也得保证他们能活下去。”
“你吃苦了!”
庄公说。“你回去合计一下需要多少钱?我这里给你筹一些。你那边有多少钱?”
“我第一时间就清点了一下,西犬丘这边府库里只剩下二十五万两不到。他们说西犬丘每年得给申候进贡二十万两,我让他们先留着,不能给他进贡了。”
秦庄公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从今天开始,西犬丘不再给他进一两银子的贡。”
“可是他们都这样推行了好几代了,不给他进贡,难免会引起一场战争。”
“那也不行!”
秦庄公斩钉截铁道。“周王已经将西犬丘分给我们了,凭什么还要给他进贡?仗,能不打自然要不打。非要打,也不要怕!人就是这样,像狼,你怕它,它就越咬你,往死里咬。你不怕它,它反而会怕你了!能让他们爱,固然好,爱不了,就让他们怕!总之,要掌握一个原则,咱不欺负人,也不能受欺负。记住了,你不是孤军作战,你还有秦地,还有大哥呢。”
秦康谢过大哥,又回到婚宴上去了。办完了秦强的婚礼,又相继给秦隆秦东举办了婚礼。这一通忙碌,竟真的让他把召婞的事情给丢在了脑后。这一日,正在他忙着处理政务的时候。却听禀报,义渠国派了使节,来给繆赢提亲了。却说那姜丰自从和繆赢分别了之后,终日茶饭不思,和魔怔了一样。族里组织的篝火晚会中,有好多姑娘向他示好,他也不理不睬。义渠王给他说,某某部族的公主长得不错,去看看去?他也不理不睬。义渠国婚礼习俗,与中原大不一样。男女之间并不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趁着篝火晚会小伙子与姑娘载歌载舞。每个小姑娘手中拿着一个手帕,得意了谁,就把手帕丢给谁。接到手帕的小伙子,也对姑娘有意思,便会与她一起离开篝火晚会,来到附近的树林里交媾。若是女方家愿意,自会喜气洋洋娶到家里。若是女方家不愿意,男方便可以带人去抢亲。抢人的若抢不到,便即认命。被抢者被抢走了,也欣然接受。眼看着别人家的大姑娘小伙子一对一对都成婚了。自己的四儿子都二十四岁了,却还是孤身一人。老义渠王左思右想,就想到了繆赢。随即找到儿子说:“我知道了,你是喜欢那个秦地的姑娘对不对?啊呀,这有啥了不起?老子这就按他们的规矩,给你提亲去。”
“万一要是他们不同意那可怎么办?”
“和义渠国结成姻亲,对秦地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为啥不同意!”
这不,就派使者来了。义渠国和秦地门当户对,且从繆赢喜滋滋的表情就知道繆赢对义渠王的四子也是芳心暗许的,在众人眼里,这肯定是准成的事。却不料被秦庄公婉言谢绝了。于是秦强、秦隆就来找他,问他是为什么。他也不说。孟姬也来找他,他也一言不发。他这人就有一好处,只要他不答应的事情,他就沉默以对。雕像似的坐在那里,任你如何发急,如何责问,他就是一言不发。只把个秦强气得一气之下和仍然去了镐京了。秦庄公心里有个主意。这个主意还是秦地要成诸侯的事。在他心里,秦地只有成了诸侯,摆脱了目前附庸的地位,才能取得长远发展。这话却也不错。但要成诸侯,又哪是什么轻易的事?他知道,秦地要成为诸侯,只有两个途径。第一个就是通过战争,获得军功;第二个就是成为皇亲国戚。周宣王的太子姬宫湦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的姬宫湦与繆赢年貌相当。这件事要是换成从前,他可能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功臣,还是西陲大夫。他就觉得他有这个资格了。于是就有了这个打算。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想到这里,就来到了镐京。西周时候,是不允许诸侯随便逗留京城的。但规矩是规矩,只要不是大国的诸侯,容易引起周王忌讳的那种,逗留个一天两天,只要不超过三天,还是没人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