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长辈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事,让唐拓本要对柯佩臻产生的感激之情全被窘迫和愤怒取代了。 他虽没做声,可沉着脸,眼神如刀。 长辈却还没完,又说:“拓拓,还不快敬臻臻一杯酒?”
那语气、那腔调、那姿态,就好像柯佩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为唐拓这样扶不起的烂泥做这些事,是多大的恩赐。 好像唐拓不现场给他磕一个,都对不起这份恩赐似的。 唐拓很想离席,奈何来之前答应妈妈韩章,无论如何都要体面的把这顿饭吃完。 所以他没做声。 长辈还在不依不饶,说着那些从小就说到现在还说不够的,对比两个人的话。那些话把柯佩臻捧得高高的,把唐拓贬的一文不值。 说到兴头上,他们甚至夸起了自家孩子。 说得所有的孩子里面,唐拓是最差的那一个。 最后还是柯佩臻的母亲听不下去了,她把酒杯重重磕在桌上:“拓拓再怎么样也是唐正的儿子,除非唐正再生个二胎,你们帮忙对比一下谁更好,否则哪轮得到你们操心?至于我儿子,我们两家培养的方向不一样,更犯不着把两个孩子放在一块儿比。”
柯母为人不苟言笑,历来高傲,甚至可以说是跋扈,她一开口说话,就连唐正也不敢说什么。 偶尔韩章能跟她对付几句,但今天柯母这话往好了想是在维护唐家面子,也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亲戚把嘴闭上。 虽然细想想也挺别扭,但不管怎么说……算了还是别说了。 毕竟那些不要脸的亲戚,要不是唐正不让,韩章也想给他们几句。 …… 这顿饭之后,唐拓主动找了柯佩臻一次。 找他不是为了感谢,是警告他:以后少管闲事。 “我就愿意这样混怎么了?柯佩臻,我觉得大伯母说的话你也应该听听,我们两家奶奶虽然关系好,但真的真的没必要捆绑到孙子辈。何况,我们两家的培养的方向不一样,志向么,当然也不一样了。”
唐拓想,柯佩臻当时的表情一定是想骂人的,只是他压下去了那股火气。 不仅压下去了,还再一次劝说唐拓:“拓拓,如果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帮我吗?其实只要你愿意做,你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唐拓对这种话简直反感到要死:“不是,我求你放过我,你换个人折磨行么?不知道的人以为咱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柯佩臻说:“为什么你要这么认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人。你的为人我清楚,所以我只愿意信任你。拓拓,我真的遇到了许多事,却无处诉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很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帮助,可我……” “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吹牛逼了?”
唐拓听不进去前面的话,专门挑那种让自己发怒的话来听,然后冲柯佩臻大喊,“真是够了!”
柯佩臻懵了:“我没有,我只是……” 唐拓拂袖而去。 呸! 晦气! 唐拓只记得自己每次见到柯佩臻,就总是不受控的被拉入某种情绪。 他觉得自己在襄和银行被人挤兑,也是因为柯佩臻。 都怪他! 唐拓不恨部门内那些阴阳怪气的同事,单只追着柯佩臻恨。 如今回想起来,唐拓觉得自己真的是又狭隘又自私又不可理喻。 …… 后来的日子照旧。 唐拓要么不理不睬,要么暴躁愤怒,柯佩臻热脸贴冷屁股,两个人每每不欢而散。 …… 很快唐助理提拔称为唐副总。 提拔的当天,唐副总跑去天台抽烟。 他记得那天是他生日,李建明在小神仙设宴为他庆生。但是他是真的没心情,他觉得这日子让他过的特别没劲。 越来越没劲,从来都没这么没劲过。 点着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他甚至想象了一下:如果就这样跳下去会怎样。 他想,如果唐大总裁唐正的儿子在这一天,从襄和银行的顶楼一跃而下,那将是多么轰动的新闻。 然后柯佩臻为之奋斗和骄傲的襄和银行,是不是从此就完蛋了? 柯佩臻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 然后那群亲戚,在出席他葬礼的时候,会不会夸一句:拓拓真勇敢?! 他有点爽。 有点燥。 他甚至想试试。 可在他扶着栏杆打算最后再好好看看这个操蛋的世界的时候,凑巧看到了一个女的在楼下同保安争执,那执着的模样让他至今都忘不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好奇的想知道保安会不会放这女的进门,然后他就这么下楼了。 那一天仿似重生。 “那女的”莫名点燃了他的斗志,让他身体内那些濒死的欲望活跃起来。 …… 可因为柯佩臻,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不受控制的消沉。 “唐拓?”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何夜白察觉到不对,过来叫他。 唐拓僵硬的冲她咧了下嘴,问:“抱一下,行么?”
说着他张开手臂,看着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何夜白赶紧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 也不知怎么的,一个莫名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升起:如果此时她拒绝他,他马上就要坠落下去。 何夜白抱紧了他。 很紧很紧的抱住他。 像是那次在电梯里那般,何夜白抱着他的时候,身体还向后仰出一个弧度,以免他真的站不住的时候好把力量压在她的身上,而不是倒在地上。 她那么瘦,却用尽力气支撑他。 这一瞬间,她的身体仿佛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一瞬间把唐拓包裹起来,让他的意识慢慢回到大脑之中,身体也开始重新受他支配。 唐拓清醒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托住她的背将她扶正,在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叹息着、庆幸着也清醒着,低头用额头顶住她的:“何夜白,有你真好。”
何夜白仍旧还是紧了紧手臂,直到确认自己抱住的这个人的确不需要她的支撑也能站稳了,这才一点一点松了劲儿,双手却不敢离开,轻轻扶在他的腰侧。 “唐拓,”她轻声说,“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