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淑芬看着她叹一口气:“行了别去想那些事,你现在在孟家,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金穗扬了扬嘴角:“我以后要过自己的日子。”
贺淑芬打趣她:“过自己的日子,先把钉被子学会吧。”
“我也不是学不会,就是不熟练而已。”
她辩解。她也拿了一根长针,可是不熟练扎到手了,血一下子就涌出来,弄成血滴。疼得她吡牙裂嘴。“要不要紧啊?”
贺淑芬关切地问。她把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好。”
“哎,思昭也是,这么多年不着家,也不说回来看看媳妇。”
贺淑芬把话题引到孟思昭身上。由于对自己的这个“丈夫”实在不熟,金穗在这方面跟她没有共同的话题。她讪笑着说:“莫不是他在驻地那儿又有一个家了吧?”
贺淑芬瞪她一眼,随后笑着说:“他一个月把大部分的工资都寄回来,拿什么再养一个家?”
金穗认真地说:“那说不准的,有些女方家里条件好,倒贴呢!”
贺淑芬摇头:“他不会做这种事。这是作风问题,打死他他都不敢。就凭他愿意养娟娟和婷婷,你就该相信他的为人。”
金穗不想再跟她聊孟思昭,正巧看到孟思兰在外头削芋头,于是说:“思兰今年多大了?该说人家了吧?”
“不想她嫁那么早。嫁早了吃苦头。”
贺淑芬说。“那怎么一直留在家里?”
“我听说现在外头政策松了,看看她能做点什么事,哪怕出去学个技术也行,别窝在农村。”
贺淑芬说。金穗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还有这种眼界,随后她想到了陈媛媛,说道:“那陈媛媛还想找工作呢。听说要花钱去打点,我公公一直不肯给钱。”
贺淑芬不屑地说:“那就不是个做事儿的料。听说她一直痴心想上县城的供销社去,哪儿那么容易。简直是异想天开!”
两人就这么一边钉被子一边聊,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被子就钉好了。她将被子扛回自己睡的那个屋子。钉好的被子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虽然里头破了些,不过干净,所以她打算晚上就不占孟思明的房间了。带着双胞胎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准备去二伯父那边,许秋平看她又出去,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整天往那边跑,干脆你上他家过得了。”
金穗巴不得呢:“好呀,那先把家分了。”
许秋平又没话说。金穗就喜欢看她这样说不过憋屈的样子。大米泡上四个小时并没有泡软,不过孟思珍等不及了,她晚点得去学校,催着孟思兰推磨磨米浆。金穗问许秋平要点芝麻,先在锅里炒,之后捣碎,留着备用。芋头也先切块,然后炒个半熟,倒入米浆,拿搪瓷茶盘当蒸屉,大火烧开放到锅上蒸。蒸好之后,在面上撒些芝麻粉和小葱段,闻着就香。本来有条件,放些肉丁和火腿,味道更好。不过条件简陋自然有简陋的吃法。贺淑芬额外做了一顿饭,让小女儿吃了再去学校。待芋头糕全蒸完,贺淑芬让金穗带些回来。许秋平看见那些芋头糕,又开始埋怨:“一天天地这样糟踏粮食,你当我们家是富户吗?”
金穗说:“晚饭也是吃稀饭配芋头,现在做成芋头糕不也是一样?你爱吃吃,不吃就闭嘴!”
孟广安他们下工回来的时候,虎子欢快地扑向父母,高兴地说:“妈,今天有芋头糕吃。”
娟娟马上说:“早上我们还吃了圆子。”
许秋平送饭去的时候,也装了些圆子,他们都吃到了。胡慧芳说:“感觉现在又像过年那会儿了。我怎么不知道芋头和木薯可以放一起这样做呢?”
陈媛媛撇嘴:“我们一天就下地干活,哪有时间琢磨这些?不会很正常,她一天在家闲着,会也是应该的。”
金穗塞堵她的嘴:“你嘴巴最应该拿针缝上。”
胡慧芳笑着说:“我的嘴巴要留着吃东西,不能缝。”
吃晚饭的时候,许秋平对孟广安说:“老头子,我说你是不是抽个空再去邮局看看,思昭有没有寄信回来?”
听到这里,金穗心里“咯噔”了一下,王伟宁和小伍是可靠的,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她领了钱回来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花,也有些憋屈。孟广安斜眼看她:“有信回来邮局不会送来吗?你这着急干什么?”
许秋平当着孩子们的面被挤兑,脸上特别无光,她恼火地说:“我不着急,家里没吃没喝马上就要见底了,你从来就没管过!”
孟广安再说:“家里现在断顿了吗?你要是真想操心,不如多管管你儿子吧。”
这个儿子,自然指的就是陈大业。孟广安不傻,他相信马五说的话。不然以许秋平的性格,刘露被欺负了,她不可能回娘家去息事宁人。许秋平更怒,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怎么的?现在嫌弃我儿子是个累赘了?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还说会把这三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养,现在就这副势利的德行。你要不要点脸?”
孟广安沉着脸不再说话。一旦涉及到她自己孩子的问题,就没有原则性地袒护,吵下去实在没有意思。金穗见她又拿老黄历说事,开口帮腔:“亲生儿子也不是养一辈子呀!你看孟思昭,十六岁就去当兵了,每个月寄钱回来给老爹后妈。再看看陈大业,二十几岁了什么事也不干,整天游手好闲。真要说起亲生的,他比孟思昭更像亲生的。”
许秋平拉着脸:“什么叫什么事都没干?他前两天不是才给了家里十块钱?”
“那你得叫他趁着没出事多赚点。”
金穗冷笑道。孟思昭跟团部请病假的申请通过了,他白天去了一趟卫生所,让卫生员给开一点止痛类的药。正好有一个团部卫生所的医生到连队来指导工作,看见卫生员要给他拿止痛片,连忙问他:“你这是什么问题要开止痛片?”
孟思昭回答她:“我有事需要回家一趟,腿还没有好全,开点止痛片路上吃。”
女医生很惊讶:“你开什么玩笑?你这是骨折,就该好好休息,怎么还能坐长途火车回家?你这腿不要了吗?”
孟思昭说:“我这是以防万一,我其实已经恢复得挺好的了。”
女医生惊叹:“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猛虎营的战斗力强,前提也是得有一个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