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芳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说：“虽然你没说什么，但我们总有自己的觉悟是不？主要是那婆婆跟孟爸离婚，万一她有个头疼脑热的，把她接到家里照顾不方便。”
许秋平和孟广安离婚之后，她跟吴阿婆住得坦荡，陈大春和胡慧芳在大队里的过得是真尴尬。本来按照常人的思维，她得跟着亲儿子过。谁知道这女人太不得人心，亲儿子愿意跟继父住一起，也不愿意搭理她。这知情的人不说什么，那些不知道的，可不就逮着夫妻俩说一道，骂他们不孝。再者，那房子是孟思昭出钱建的，他们能住十年，还能住上二十年不成？终规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最终起了自己建房的心思，也好平了那份尴尬。但是建房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地基的石头和泥坯砖可以在大队找人帮忙，但木材和瓦片得花钱买，大队出力的人工也得补些钱。俩口子手里没有这么多，就把主意打到金穗这边来。如今孟家湾，就数她最有钱。金穗抿嘴，随后冷冷地问：“你要借多少钱？”
胡慧芳伸手两根手指头，颤微微地说：“二百块钱应该够了。”
金穗并不想借，因为以他们的经济情况来看，这二百块钱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她自己要攒钱上大学，金秀那边每个月还得额外给钱。她直接拒绝道：“嫂子，要是没钱，就先别建房了。你们觉得住那儿不自在，那我们换呗，我回去住大房子，你们暂时住这儿，这样谁也不尴尬了不是？”
胡慧芳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脸色霎时有些难看，结结巴巴地说：“钱是跟你借的，我们以后肯定会还。”
如今这知青点的院子，是大队的公产，住这里也是临时的，哪天大队不让住，他们都没办法回孟广安那边了。金穗笑道：“嫂子，你想我负担多重呢？金秀如今在省城当学徒，没有工资收入，我每个月得额外给她零花钱。娟娟婷婷我得养，思明时不时地过来跟我吃饭，实在是没有多少。”
胡慧芳说：“你不是还有思昭的工资吗？”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寄钱回来了，因为得还债。”
金穗说。胡慧芳两只手握成拳头，过于用力，关节泛白。她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金穗平静地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线。过一会儿用清冷的声线说：“我把知青点腾出来给你，这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过就算要腾，也得等到明年开春。”
胡慧芳心冷，淡淡地说：“我回去跟大春商量一下，打扰了。”
说完拉开房门，面容难堪地走出去。待她走后，吴海兰凑上来，嘻笑着说：“让我猜猜她来找你干什么？肯定是来找你借钱的吧？”
方敏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呢？”
“哼！他们夫妻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呢？豆腐坊开始我就来帮忙，他们进门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基本上有事才来。”
吴海兰得意地说。金穗笑：“你还真是能掐会算。他们说想自己出来建房子，手头的钱不够。”
“哼！”
吴海兰不屑地说：“我不信她手里钱不够。这么些年许秋平把着家，给他们塞了不知道多少钱呢。我觉得她就不想花自己的钱，从你这儿借走，拖着不还，你又拿她没办法。”
方敏看着金穗：“你答应了？”
金穗笑：“我的钱是这么容易借的吗？我说把这儿腾出来，我回大房那边住，她不乐意。”
“这儿的房子也是临时住的，要不是没办法，鬼才愿意来，自己建的房子不好？”
吴海兰说完，撇了撇嘴巴。胡慧芳回到家里，冷着脸走进房间去，大力把门甩上。陈大春紧跟进去问道：“怎么样？”
“人家说不借。”
她气呼呼地说。“不借也是情理之中，你生什么气呢？”
陈大春说。胡慧芳吼他：“我生什么气？我丢脸了呗！你知道她怎么说？她说要是我们在这儿实在住不下，把知青点腾出来让我们过去住。那地方是我们的家吗？”
陈大春赶忙捂住她的嘴巴，然后探头往窗外看：“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借到钱？”
胡慧芳冷笑：“你以为我不吼别人就不知道了？那吴海兰在呢，她知道不就等于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吗？都怪你没本事，让我去丢这个脸！”
受这个指责，陈大春火气也上来了。他不满地说：“我不也是为我们着想吗？亲妈跟我分家不说，还去跟别人住，我自己倒跟后爸一起住，怎么住得舒坦？要我说，知青点住着也没什么，房子的事情我们再慢慢合计。”
胡慧芳抹一把眼泪说：“你想得倒美。她说腾房子也得到明年开春。”
陈大春疑惑：“为什么要到明年开春？做豆腐换个地方又不是不能做，跟孟爸住还能关照她一二。”
胡慧芳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她。”
“我不想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想建房子，没心思想别的！”
陈大春烦躁，低声吼道。胡慧芳幽幽地说：“说到底人家就是不肯帮我们呗。你看着那吴海兰这半年来跟她一起做豆腐，赚了不知道多少钱呢。她娘家那边，先来了一个妹妹，干几个月就往省城送，现在又来了一个嫂子和侄女。什么好事都没想着我们。”
“没血缘没情份，想着我们干什么？想着我们，肯定肚子里装着坏水呢！”
陈大春冷清地说。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胡慧芳还是不甘心，在饭桌上撺掇孟广安去跟金穗借钱。孟广安不问什么原因，直接就拒绝了：“别打这主意。我就问一个问题，借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还？”
胡慧芳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心虚地说：“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
孟广安冷笑：“你们拿什么还？我开口帮你们借钱，然后她碍于情面不得不给，你们还不上，她也不好催我要。你们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胡慧芳无奈地说：“孟爸，你都不知道外头别人嚼舌根怎么说我和大春，说我们见利忘义，连自己老娘都不要了。”
孟广安直接怼她：“那你们跟金穗换地方住，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