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桌的考生说:“你们俩出来,帮她把衣帽架抬进去。”
进到考场之后,林向前还要回单位上班,便对陆医生说:“陆医生,真是麻烦你了。”
陆医生面无表情地说:“没事,在这儿比在单位清闲多了。”
金穗一共要挂两瓶水,他得在这儿等着帮她换药。考场里的人,都对这个打吊瓶考试的女人好奇,时不时把目光看向她。金穗没太在意,她调整好位置,整装待发。中断十年的高考恢复,除了老师忙,学生忙之外,报社的记者也忙,忙着四处搜集新闻素材。早上林向前去校长办公室借衣帽架,校长知道有个考生身体带病去依然坚持考试,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新闻素材,于是连忙给报社的记者打电话。记者背着摄影器材来到县中,打听吊瓶考生在哪里。来到二楼的考场,站在教室后门,一眼便看到左手扎着针的金穗正在奋笔疾书。为了方便她换药,且不会影响到别人,监考老师把她的桌子挪到靠后门的位置。记者把胸前的相机拿在手里,找到一个好的角度给她连拍了两张照片。光拍照不行,他还得等考试结束了,好好采访一下她。今天上午的考试是政治,对金穗来说也是挺容易的科目。就是一只手不太方便,影响了她书写速度。陆医生坐在教师办公室里看报纸,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过来给她换药。被考场外面的记者抓个正着。待他换完药重新回到办公室,记者便过来问他一些具体的问题。陆医生向记者吐槽:“这个病人昨天就发病了,早上考的时候疼,一直忍到考完。生怕自己耽误考试,中午没上医院,靠吃止疼药完成下午的考试。下午考完了才去医院,经过诊断是胆囊炎。”
记者问:“那这个病严重吗?”
陆医生说:“轻症不会危急生病,但疼起来会让人受不了。”
记者:“那这个考生的毅志力真让人佩服。”
“让她住院治疗,她害怕耽误考试。我们医院考虑到她情况特殊,就让我背着药箱过来,万一她病犯了,及时给她上药。到了学校里,从一楼爬上二楼,她就说有隐隐地痛,我就赶紧给她扎针。”
陆医生说。“这个患者叫什么名字?”
记者问。“叫金穗。”
陆医生说。“金穗?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记者皱着眉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在场的其他人。有个记性好一点的老师说:“哎,这个不就是曾经上过《周城晚报》的先进人物吗?我记得好像是青山公社来的?”
记者拍拍脑门:“对的,就是她了。瞧我这脑子。”
说完他傻乐着,这下又捡着一个好素材了!考试结束,金穗的第二瓶药水也要打完了。记者跟着陆医生去给她拔针,顺便采访她:“金穗同志,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金穗说:“身体挺好的。”
记者再问:“那你考试又有什么感觉?”
她回:“感觉很好,成绩应该不错。”
记者又问她:“据我了解到,你的文化底子不是太好,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定要坚持参加今年的高考?而且还是带病考的?”
金穗回答得很官方:“是出于对美好明天的向往。我坚信只要努力,一定就会有所回报。今年也许我考不上,没关系,我明年再来。”
记者被她的这番言语打动,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孟思凡过来找她回去吃饭,才结束这次采访。下午的考试很顺利。金穗报的是文科,考史地综合卷。身体不疼了,她答得异常地快,甚至还提前交卷。交完卷子,她在外面等孟思凡。他直到考试结束铃响了,才垂着头从考场里出来。金穗迎上去问他:“怎么耷拉着脑袋?”
他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嫂子,我感觉我考得不好,上大学的希望不大了。”
金穗安慰他:“那有什么?明年再接着考就是了。你离开学校将近两年,复习的时间又仓促了些。”
孟思凡幽幽地说:“考不了,我和金秀的事情又得往后拖一年。”
听到这个答案,金穗决定不再理会他的心情。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考完之后,为了身体考虑,金穗乖乖地回医院去检查治疗。孟思凡一个人先回孟家湾。孟广和一家子,还有孟广安和吴海兰几个人都在知青院等着。屋子里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犒劳他们二人。没想到只有孟思凡一个人回来。孟广安瞪眼:“怎么就你自己?金穗呢?”
他有气无力地说:“嫂子住院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怎么就住院了?”
方敏慌张地问。孟思凡交待:“考第一科的时候她就肚子疼,忍着病考了一天,结束之后去医院检查,说是胆囊炎。”
孟广安问道:“那有没有耽误考试?”
“没有。她打着吊瓶考试的。”
孟思凡回答。吴海兰惊呼:“我的天!带吊瓶考试,真是不可思议。”
方敏说:“但愿她没受到影响,不然准备那么长时间,可真是功亏一溃。”
孟思凡说:“她没事的,我感觉她考上的概率比较大。”
周菊月看到儿子脸色不好,怕是没考好,有此心疼地说:“考试肯定累坏了吧?快坐下吃饭。”
孟广和也打圆场:“对对,快吃饭吧,考完就好,没事就好!”
吃饭的时候方敏对吴海兰说:“海兰嫂子,你过两天去县城送货,那就去看一看金穗吧。她一个人住院,思昭不在家,没人照顾她怪可怜的。”
吴海兰拧着眉毛说:“那是肯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