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员和营长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一直联系不上。”
金穗抿着嘴点点头：“我知道了。跟我在一起的王晓红，她丈夫也好久没回信了。”
营长沉重地说：“你们安心在家等就是了。”
因为聊到了孟思昭，最后的气氛有些让人伤感。大概每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太好，却不愿意相信。西原边境线上，某处背风的地方扎着几顶灰绿色的帐蓬。帐蓬是硬帆布料，保温隔水的性能都比较差。外头风刮得呜呜响，不多时又飘起雪花来。孟思昭身上披着一件满是污渍的军用大衣，由于长时间没有清洗，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底色。他的脸被强烈的紫外线晒得比原来更黑，由于缺水，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洗过澡了，手上也满是泥垢。一个士兵到外头装了一盆雪，直接架到灶上，把雪水化开煮沸，当饮用水。这儿是高原，气压比平原低，水没到沸点就开了，煮的饭不熟，水里的细菌也杀不净。上来的这段时间，每个人都瘦了。带来的食物一天天减少，大雪封山，物资送不上来，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每人限量啃一块压缩饼干。实在是饿，就到外面去抓雪吃。有些战士吃得嘴里都出血了。他蹲在灶火旁，眉头紧皱。再这样下去，人没战死，倒会因为缺乏必要的补给和营养，把人饿死了。某国一直仗着地理上的优势，蚕食边境线。孟思昭接到任务，匆匆上山，与他们对峙。双方没有展开大规模的斗争，小范围的摩擦发生过好几次，各自都有人受伤。盆里的雪慢慢化了，他拿过杯子来舀了些慢慢地喝。等杯子里水喝完，还没有眉目。卫建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带着一股寒气：“孟副，他们又上来了。”
孟思昭“腾”地站起来，果断地说：“弟兄们，抄家伙！”
几个人拿着军工镐头就出发。来到界边上，对方借着人多，跨过界线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孟思昭站在前面，把镐头伸出去，厉声警告对方：“你们现在已经踏入我国领地，请马上退回去，否则我方将采取必要的防御措施。”
对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冷笑着继续前进。孟思昭走到中心界线前，扎起马步，呈防备状态。卫建华和其他战士也跟上来，与他站成一旁，提着镐头扎起马步。孟思昭瞪着对方，怒吼道：“弟兄们，守住了，宁死不丢一寸国土！”
战士们也吼起来：“宁死不退！”
这个阵势把对方镇住。不过对方看他们人少，又不要脸地靠过来，一边走嘴里还一边说着话。最前头的那一个脚刚刚踩过界，孟思昭飞身一个回旋腿，把对方踢回自己那边。卫建华和战士们看到副营长这么利落的动作，士气大增，他们往孟思昭的身边拢一点，眼神犀利地看着敌人。对方大概被孟思昭的这个动作吓着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孟思昭再次警告他们：“请你们马上退到岸上，不要试图挑战我们的底线！否则你们将承担严重的后果。”
有个人趁着他说话，突然再冲上来。他眼疾手快，再抬脚将人踢回去。对方这下不敢再轻举妄动。双方在河边对峙了约有一个小时，对方才骂骂咧咧地退回去。晚上，帐蓬里点着火，几个人穿着棉大衣围在火旁。孟思昭觉得很累，到外头抓把雪搓搓脸，人清醒了些再进来。卫建华对他说：“孟副，咱们的存粮不多了，现在不知道还要熬多久。得想点办法了。”
孟思昭深吸一口气：“现在下去上不来，条件艰苦是艰苦一点，撑撑就过去的。想想当年长征过草地吃皮带，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卫建华低声应道：“是，孟副。”
孟思昭又说道：“营里团里肯定也会想到这个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的。”
卫建华说：“孟副，我不怕死。就是放心不下晓红。”
孟思昭拍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你放心，有金穗在，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劝完卫建华，他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下山之后，他和金穗会变成什么样子。离春节还有四五天的时候，夏津飞从异地坐火车到南滨来。金穗在院门口见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夏津飞说：“我想带娟娟和婷婷回老家，我父母想见见她们。”
金穗马上警惕道：“你不会把她们带回去了，就留在老家不给我带回来了吧？”
夏津飞抿着嘴笑了笑：“干嘛把我想得这么坏？”
金穗不屑地说：“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们姐俩是我的女儿，有你看着，难道不比我父母看着强？我就是把她们姐俩带回去，跟老人家过个春节，然后就送回来给你。”
夏津飞耐心地向她解释。娟娟和婷婷在屋里听到金穗与别人的说话声，好奇地跑出来，看到父亲夏津飞，急急忙忙跑过来奔向他：“爸爸，你终于来看我们了吗？”
“爸爸，我们好想你呀！”
夏津飞半蹲下来，把姐俩抱进怀里说：“爸爸也想你们。”
金穗把脸别过一旁去。远香近臭，形容得一点都没错。夏津飞低声对两个女儿说：“爸爸带你们回去看爷爷奶奶好不好？”
姐俩不敢马上答应，回头看金穗，似乎要征得她的同意才敢去。方敏带着妮妮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用眼神询问金穗。金穗撇撇嘴：“你们想去就去吧。”
姐俩很高兴地对夏津飞说：“爸爸，婶子同意我们去了。”
方敏却不是很乐观：“这要过年了，坐火车的人特别多，你带着两个孩子在路上可辛苦了。我觉得也不必非得过年去，万一没看好，路上丢了怎么办？”
夏津飞有些为难地说：“春节都讲究团圆的意头。”
金穗没好气地说：“他们愿意就随他们吧，非得要吃这个苦头有什么办法？”
夏津飞小声地说：“金穗，谢谢你！”
金穗严厉地说：“夏津飞，过完春节你得把姐俩给我送回来，这是底线。如果你让孩子留在你父母身边，别怪我不客气！”
夏津飞弯着腰，卑微地说道：“你放心，孰轻孰重，我拎得清的。”
金穗把头别过一边去：“你最好拎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