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钟。他感觉脑子非常清醒,就起床拿了一本书看,但看了一会,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书,好像是在想一个人。于是,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屋外。天空中一轮明月,繁星点点。江炽骑车出门来到了先锋小学。这时的先锋小学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个人。他走近陈克燕的寝室,贴着寝室门听听里面也没有什么声息。他骑着自行车去陈克燕的家里,他远远地看见陈克燕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却不敢靠近那座四层的楼房。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逾越的障碍,虽然内心里不想放弃,但骑着自行车忽的调换了车头,漫无目的的向普济镇骑行。江炽来到街心,鞋厂的车间里灯火通明,工人们还在加班,车间里传出缝纫机发出的声音极大的噪音。他依然往前骑行,看到一家理发店还没有关门,里面坐着一个女孩在看书。他瞟了一下,刚好坐在里面的女孩也转过头来看了看,笑了起来。江炽感觉到奇怪,自己就不认识这个女孩啊,怎么就笑了呢?他骑行到理发店门口才刹住车,故意问:“还理发吗?”
店里的女孩依然笑着,圆圆的脸上显露着两个酒窝,说:“你头发不长啊。”
江炽硬着头皮说:“那就修一修吧。”
“真不用剪发,我帮你洗一洗,梳一梳就好了。”
女孩站起来,看着江炽的蓬乱的头发说。“行吧,你说怎么弄都行。”
江炽走进理发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感觉到屁股上一阵温热的感觉。女孩在江炽的头发上挤了两袋洗发水,然后淋了一些水,就揉搓起来。江炽感觉女孩的手法很舒服,就问:“你贵姓?”
“免贵姓张,我叫张小红。”
女孩笑着回答。“以前没有看见你的理发店啊?”
江炽问。“是啊,我才开的店子,没有什么生意,就多守一会。”
张小红说。江炽点点头,心想,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店里守店,真的不容易啊。张小红给江炽洗完头,拿出剪刀修剪了一番,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江炽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了张小红。张小红摆摆手说:“就洗了个头,剪了几下,有零钱给两块钱就行了,没有零钱就算了。”
江炽吃了一惊,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街上的混混。”
说完,就把十元钱放到大镜子旁的柜子上。张小红拿着十元钱追了出来。江炽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喊了一声:“我下次再来理发吧。”
张小红连忙说:“那也不行。”
“我就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江炽的喊声更大了,“我就给你,怎么啦?”
张小红这才摇摇头,轻轻地喊了一声:“好吧,再见。”
江炽这才感觉心气顺了很多,他骑上自行车,漫无目的的往家里骑行。这时,对面一束强光射来,驶来一辆摩托车。江炽连忙减速前行,前面的路根本就看不清了。摩托车关掉了远光灯,减速行驶到江炽跟前。江炽一看,原来是陈克春驮着王鸣凤。“江炽,这么晚了,你去哪啦?”
陈克春大声问道。江炽不知道说什么。“走,我妹妹在家呢,去我家里玩吧。”
陈克春喊道。江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陈克春拧了一把油门,摩托车掉头向前行驶。原来陈克春看到江炽之后,故意骑行到江炽跟前来打招呼了。江炽跟着陈克春的后面,他有些尴尬,心想:这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溜达什么呢?陈克春骑行到门口,就熄了火。周围立刻显得安静了很多。陈克春大喊:“克燕,你看谁来啦?”
陈克燕答应着,打开了三楼的窗户往下一看,连忙喊道:“江炽。”
陈克燕喊了一声,就跑下楼来了。王鸣凤和陈克春走进了屋里。江炽把自行车放好,依然站在门口,他意想到陈克燕要下楼来。陈克燕跑到门口,问:“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你不也没有休息吗?”
江炽反问道。陈克燕笑着说:“我们家的人,都喜欢在晚上玩,哈哈。”
江炽看了看远处的田野,笑着问:“你敢去那走走吗?”
“哪里啊?”
陈克燕问。“就前面的湖边,我以前经常去钓鱼的地方。”
江炽说,他故意没有说和陈克春和陈克飞钓鱼。“你以为我不敢吗?”
陈克燕笑着说。“走吧。”
江炽故意说。陈克燕大踏步走着,江炽跟着后面都追不上。两个人来到湖边,湖水中蛙声一片,一轮明月倒映在湖水中。此时的湖水里荷叶才露出尖尖的角,空气中飘散着荷叶的气息。“你看,还有人在捉泥鳅,鳝鱼。”
陈克燕大声喊。江炽早都看到了远处的几点渔火,他去年这个时候都提着油灯,捉泥鳅,鳝鱼。但此时和陈克燕看到这样的场景,确实另有一番感受。“我们去看看,看他们捉到泥鳅没有吧?”
江炽饶有兴趣的说。陈克燕点头同意。江炽担心陈克燕滑到,就伸手牵着陈克燕。当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江炽笑着说:“我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想牵着你的手,还有抚摸一下你的辫子。”
陈克燕嘻嘻的笑出声来,说:“那时候,你都不许别的男生对我好。”
江炽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问:“不会吧。”
“你忘记了吧,你好不容易买了两个糠饼,总要偷偷地给我留一个。”
陈克燕说着,一开始是笑着的,不知怎么的就声音嘶哑了。“你怎么啦?”
江炽感觉到陈克燕像是在哭,就拍了拍陈克燕的肩膀,安慰说,“那时候日子苦,都过去了。”
陈克燕一头栽到江炽的怀里,用两个小拳头轻轻地捶打着江炽的坚实的胸脯。江炽一把抓住陈克燕的双手,轻声说:“从我在一年级,我们同桌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那时候喜欢你,都不敢说,也不敢明的对你好。哈哈。”
“别说了,好肉麻啊。”
陈克燕小声笑着说。两个人笑着,继续往前走。陈克燕一把拉住江炽,笑道:“你真要去看啊?”
“怎么啦?”
江炽问。“你好意思吗?”
陈克燕说着就笑起来。江炽这才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两个人站立在田埂上,看着远处的几处游弋的灯火。“好美啊。”
江炽有感而发。陈克燕将头靠在江炽的肩膀上,两个人无比幸福的望着远方。过了一会,远处的渔火汇集到路上,就熄灭了。月光之下,三两个人走在一起回家。“我喜欢这样的田野生活,多么美好啊。”
江炽轻轻地语气说,“我还是想到小学教书。”
“教书好是好,但工资太少了啊。”
陈克燕摇摇头说,“雷超前他们,赵芬珍工资高啊,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只能勉强生活。”
江炽点点头,小声说:“希望我们的灯泡厂,不要垮掉啊。”
“要不,你跟我老爸去做建筑吧?”
陈克燕小声试探着说。“那怎么可能呢?”
江炽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既然陈克燕提到了这样的事,他感觉自己像是巴结陈克燕的家人一样。“我们一家人都在做建筑,难道你不想我们一起发展吗?”
陈克燕问。“我就是不喜欢搞泥瓦工,要是我喜欢搞泥瓦工,前几年我就去学瓦匠手艺了。”
江炽有点不高兴的说。陈克燕拍了拍江炽的后背,笑着说:“不是要你搞泥瓦匠啊,你只是在工地上管管这,管管那。”
江炽更加不满的摇摇头,说:“我不想那样。”
陈克燕笑起来,说:“你呀,就是清高,视金钱如粪土。”
“只是,我想发展的领域不同。”
江炽说,“我老爸是木匠,你看我二哥也学了木匠,我就怎么都不想学木匠。”
“你就应该考大学。”
陈克燕愤愤地说。江炽低下头,沉默了。他想,是啊,上了高中,就是没有考上大学。陈克燕感觉到是不是自己的话语刺伤了江炽,又拍了拍江炽的后背,小声说:“对不起啊。”
“没有什么。”
江炽说,“已经尽力了,考不上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克燕见江炽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忽然想起什么,小声说:“我老爸,珠海买了房,以后,我们一家都要去珠海。”
江炽听了,脑子都要炸开了。他的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他想,虽然自己非常喜欢陈克燕,但为了陈克燕的幸福,也会放弃自己的追求。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为难陈克燕。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只要她幸福就够了。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会衷心祝福你。”
江炽强忍着情绪说,“我是不会去珠海的,我会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为了我,你也不愿意去珠海吗?”
陈克燕问。“除非,我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去珠海,而不是依靠你的家人。”
江炽咬着牙说。“你不爱我吗?”
陈克燕问。“我爱你,真爱你。”
江炽说,“但我希望是在平等的条件下。”
“为什么?”
“因为,你家里富有了,我希望你过上富有的生活;如果嫁给我,我们就要过贫苦的生活。”
“我们家可以帮你,当然也是帮我们。”
“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有幸福吗?”
陈克燕陷入了沉思,她似乎明白了江炽的想法。“门当户对,才能长久。”
江炽的声音有点嘶哑了。“为什么呢?”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什么故事?”
“富人和穷人是邻居。富人脑子总是想怎么赚更多的钱,整天焦虑不安。穷人一家人每天都是欢声笑语。富人就感觉奇怪,不解。富人的朋友告诉他,你就给他们一笔钱,他们就不快乐了。富人将信将疑,给了穷人邻居一笔钱,果然,穷人家的笑声就消失了。富人就问穷人,你们以前没有钱的时候很快乐,现在有了钱反而不快乐了呢?穷人回答:没有钱的时候,一家人相互关爱,苦中有乐;现在有钱了,都关注自己的利益,担心哪天失去今天的财富。发愁的事情太多了。哪里还有心思笑?”
陈克燕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没有说什么。“所以,我希望过现在这种既不富有,也不贫穷的日子。”
江炽说。陈克燕破涕为笑,推了江炽一把,“去你的。”
江炽一不留神,身体摇晃了几下才保持平衡,差点就掉到水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