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飘渺剑倏忽相应,真气鼓入后背,宝剑陡然飞旋而出,明朗朗如月轮旋转,铿然斩在他面前。“一剑霜寒并地秋,龙泉怒啸断千仇。血沐昆仑浸侠胆,邪祟纷纷杀不留。”
气冲牛斗,赋云歌垂眉低吟,眼前一片黄土漫漫。陡然,他抬足一踢,飘渺剑登时飞旋而起,裹挟着片片飞土扬沙,回握他的掌心。怒火中烧,他一剑挥开寒光赫赫,袖袍飞舞,一如易水萧瑟,侠者辞行。背后,火焰咆哮,如同万匹野马奔嘶。而在另一边,柏无缺止血后渐渐苏醒。他依循医理自己疗愈,抓两块瓦砾在手,缓缓运动顽石功,真气游走周天。感觉无碍,他缓慢起身,走出半片房门去。外面舔舐的火海,让他骤然神惊。倒退两步,幸而看到赋云歌朝这边疾驰而来。赋云歌提剑赶来救援。眼看火苗就要烧着柏无缺的房屋,立即斜剑一掠。剑风斩断火焰与房屋之间的连接,清开一线隔离火源的区域。柏无缺见他过来,心神稍微安定。“柏盟主,你没事吧?”
赋云歌避开火焰,跑到他身前。柏无缺摩挲了一下已经斩断的耳廓,叹息一声,摇头道:“现在没事。”
他的伤口被纱布简单包裹,不时还渗透出片片鲜血。火光照耀他苍白的脸,看起来无比虚弱。这时,荼蘼也从远处赶了过来。三人得以汇合。赋云歌问起避难者的情况,荼蘼认真地点头:“放心好啦,他们已经安全啦。”
赋云歌这才稍感安心。既然如此,那他们就能放心地去办大事了。正这样想着,忽然,柏无缺眼前一亮,朝半空说道:“你们两人看,那天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赋云歌和荼蘼同时一惊,转头看去。赫然只见,朦胧血雾之中,好像有一只盘旋的黄鹰。“那是……它带着信!”
赋云歌目光最为犀利,很快看清了黄鹰携带者不少东西。看样子,黄鹰已经找到了双乾镇,只是熊熊火海,让它不敢下落。柏无缺又看了一阵,渐渐看清了那是本门的信鸟。“咱们得想办法让它看到我们。”
柏无缺对两人说。赋云歌微微一笑:“这个不难,只是,它认得我吗?”
柏无缺正待疑问,却不料赋云歌已经快了一步,一把揽过他的腰。只感到赋云歌朝房顶奋力一跃,两人就纵身到了房顶之上。“喂,下来!”
赋云歌连打几声唿哨,但那黄鹰却只是充耳不闻。柏无缺在旁边想了想,并没说话。因为黄鹰传信,收信时需要的是酒盟的信号。但是很久不用,他都快忘掉了。“我教你。”
思忖片刻,柏无缺对赋云歌说。他现在气空力尽,中气不足。因此只有靠赋云歌,才能让黄鹰听得清楚。他把要诀告知了赋云歌。赋云歌想了一下,很有自信地点头。“勿歌行路难,请歌将进酒。举足羊肠懊恼多,叵罗三百悦吾口。周秦去后汉唐来,蜉蝣人世归乌有……”一字一句,音调粗陋的饮酒歌在半空盘旋。赋云歌起初唱得很慷慨,但是当他瞥见荼蘼在下面捂着嘴憋笑的时候,就开始有点耳根发红了。柏无缺在旁边解释:“这是酒盟众人选择的饮酒歌,其实往日只唱一两句便足够了。可能而今火势壮烈,让它听不清楚了。”
赋云歌又唱了几句,腔调古怪且无比具有市井气息,倒也符合酒盟好汉的气派。终于,只见半空的黄鹰似乎是辨认出了自家的歌声,盘旋着逐渐降低。为了不让它迷失方向,赋云歌唱得更加卖力,一丝不苟。尽管他已经听到荼蘼在下面嘿嘿直笑的声音了,但他也是毫无办法……不过,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黄鹰飞旋而落,降临在了他的肩头。“吁……”赋云歌长舒一口气,总算消停了。两人自房顶一跃而下,与荼蘼见面。赋云歌很不爽地瞪了荼蘼两眼,荼蘼也是不理,只是看他时眼里一直挂着笑意。柏无缺几下把上面的东西全数卸下。看起来东西很复杂,难怪要动用黄鹰。赋云歌先拿到了黄鹰腿上的信件,柏无缺则抓起了那张布帛和锦囊。荼蘼在他们两人之间晃来晃去,都想看看是什么内容。赋云歌很快把信拆开。见到是东方诗明的笔迹,他心里稍微一定。再看新的内容,赋云歌却蓦地像被五雷震荡一般,惊呆在原地。荼蘼看他神情不对,立马凑过来看上面写的内容。原来,东方诗明这封信,正是让他们不可贸然率众出击的告诫。东方诗明料到九彻枭影很可能近日对双乾镇突袭,才让他们一定紧加顾守,不可分散。只可惜,这封信来得晚了一步。赋云歌缓缓抬头,见到外面的桅杆只剩一条。心头更是惊惧不已,他们的主力,定然是去歼灭师父和醉尘乡前辈他们了。“唉……如果这封信能早来片刻,也不至于……”赋云歌回想起双乾镇的一幕幕悲剧,心海震荡,阵痛不绝。荼蘼在旁边攥起他的手,荼蘼小手稍微凉湛湛的温度,让他很快恢复冷静。没错。虽然已经无法挽回,但是他们也并非无法弥补。这笔帐,他迟早要找九彻枭影尽数讨回。而目光从信笺上移开,两人再看柏无缺时,却发现他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两人稍微靠过去些。映着火光,他们诧异地发现,柏无缺的脸上竟然流下了两条泪痕。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而哭。“师弟……南山……”他独自喃喃着,眼里空洞失神,好似被剥离灵魂的木偶。赋云歌晃了晃他的手臂,呼唤道:“柏盟主……柏盟主,你还好吗?”
荼蘼却看到了他旁边拆开的锦囊,里面露出小木盒的一角。“这是……”赋云歌被荼蘼拉过去,谨慎地拿出小木盒。柏无缺低下头:“这个,给我吧。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