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首领,立刻分兵吧,否则等秦锋带领人马杀过来,咱们腹背受敌,可就危险了!”
“大首领,千万不能分兵啊,咱们明天集中人马继续进攻,一鼓作气、肯定能拿下安定城!”
“立刻分兵!”
“不能分兵!”
分兵与否的事情,本来被张存孟暂且压下去了,可是听完李自成的一番讲述,得知秦锋和天威军比想象的更加厉害之后,这个话题又被重新提了出来。 大小头目们各抒己见,比之前争吵的更厉害了,张存孟依旧是左右为难、无法决定。 这个时候,认真倾听了许久的李自成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大首领,属下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成兄弟不必客气,有话但说无妨!”
“是,依属下之见,无论是分兵御敌,还是集中兵力继续攻打安定城皆非上策,以目前的情况看,咱们最好的策略是离开这里、南下攻打延安府城!”
“什么,攻打延安府城?”
“不错!”
李自成当过驿卒,整天骑着马四处传递公文,故而对陕北一带的地理非常熟悉。 只见他半蹲在地上,以手指代笔、迅速绘画出了一副地图,虽然略显粗糙了一些,可是山川、城池的位置十分准确。 “安定城极为险要,更有雷大鹏带领官兵死守,我军久攻不克、人马损失颇为惨重,而且非常的疲惫,纵然集中兵力继续猛攻,想在数日之内破城,只怕也没有多大把握,反而会折损更多的人马,进而陷入困境当中,故而集中兵力攻城之策不可行。 秦锋此人善于用兵,本部人马更是装备精良、骁勇异常,咱们若是分兵抵御,非但没有任何胜算可言,还容易被其一口一口的吃掉,重蹈王大当家全军覆灭的覆辙,故而分兵之策亦不可行。 面对这种局势,属下建议,趁着秦锋的人马尚未到达,咱们放弃攻打安定城,立刻带领人马南下,先行攻取安塞,安塞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低矮、守军不多,咱们很容易就能攻下来,补充粮草和兵员,振奋一下士气,而后继续南下攻打延安府城。 延安府城乃是西北重镇,一旦被我军围攻,尤世威肯定回兵救援,如此就解了王嘉胤、王自用两位首领的困境,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 而且延安府城非常富庶,攻克之后,可以得到大量的钱粮,大大的补充我军,退一步说,就算拿不下延安府城也没关系,咱们可以继续南下,攻打甘泉、鄜州、洛川、直罗……等地,搜罗粮草、扩充人马,壮大实力,在渭南地区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 李自成说了很多,其核心思想其实就八个字:流动作战,避实击虚! 说白了,就是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更不要和官军硬碰硬,而是不断的四处流动,攻打官军防守薄弱的地方,补充兵员和粮草,壮大自己的实力,等实力强大的一定程度了,再和官军主力决战,如此才有胜算。 “自成兄弟说的有道理,咱们立刻南下攻打延安府城,肯定能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自成兄弟年纪不大,见识却是不凡,出兵南下,我举双手赞成!”
“大首领,下令南下吧,那是一条好出路!”
…… “等一等,咱们打了二十多天的安定城,现在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李自成的一番话,引起了不少流寇头目的共鸣,认为立刻脱离险地、南下攻打延安府城的确是上上策。 可也有一部分人反对,认为攻打安定城二十多天,死伤了大量的人马,现在放弃的话,之前那些人不是白死了吗,反正秦锋的人马距离还远,不如抓紧时间、继续猛攻安定城,待拿下了安定城,补充了兵员和粮草之后,再南下攻打延安府城不迟! 因为意见不同,流寇头目们又争吵了起来,而且比之前争吵的更加激烈。 到了这一步,身为大首领的张存孟必须做决定了。 可是如何决定呢? 沉思许久,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张存孟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全军修整两天,而后再攻打安定城一次,若是能攻下来最好了,若是攻不下来,那就立刻南下,先取安塞、再攻延安府城!’ 这个决定,兼顾了各方的意见,故而流寇头目们大都点头同意了,只有李自成眉头紧锁,再次进言道:“大首领,那秦锋诡计多端,如今一天行军三四十里,其中肯定有诈,咱们还是尽快南下、脱离险地为好,最好明天就走,千万不要耽搁时间了!”
“呵呵,自成兄弟多虑了,秦锋的人马距此还有两百里路程,行军速度又慢,一时半会到不了这里,咱们多停留几天时间,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大首领……” “好啦,不必再说了,你回去之后,好好整顿左营第八队的人马,大后天攻打安定城,你们第八队和第九队、第十队打先锋,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安定城!”
“唉……诺!”
自己的意见未被采纳,李自成只能长叹一声,和一众头目们退出了中军大帐,而后前去接管人马。 左营第八队本来有一千多人马,可是连日血战下来,人马损失了三成左右,而且士气低落,战斗力大不如前了。 之后的两天里,李自成调整人员、鼓舞士气、补充粮草、修理兵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队伍整顿的有了几分模样。 …… 夜幕时分,巡视过营地之后,略感疲惫的李自成带着侄儿李过返回自己的营帐中休息。 李过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今年二十五岁,只比李自成小几个月而已,二人从小一起上族学、一起练武艺,又一起当兵、一起当流寇,感情非常深厚,虽然名为叔侄,实则更像兄弟一些! 叔侄二人回到帐中,发现里面摆好了一桌酒菜,还坐着三名精壮汉子: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犹如半截黑铁塔;一个相貌英俊、猿背蜂腰,身形极为矫健;还有一个相貌端正、体型匀称,带着一股子儒雅之气! 见到李家叔侄回来了,三人连忙起身迎接。 “大哥,这两天忙着整顿队伍,可是把你累坏了,兄弟几个弄来了一些酒肉,给你好好补一补!”
“多谢,兄弟们有心了!”
“都是自家兄弟,就别客套了,快点坐下吃喝,你们不饿,俺可是饿坏了!”
“好,都坐下,喝酒、吃肉!”
帐内三人是谁,为何与李自成称兄论弟呢? 说来话长。 原来李自成、李过叔侄离开李桃村之后,并没有直接投奔张存孟,而是偷偷回了一趟米脂县—李继迁寨老家,探望亲朋好友。 结果发现,家乡一带的旱灾更严重了,饿死了很多人,而且民怨沸腾,对官府极为怨恨。 于是乎,叔侄二人一番游说,拉拢了一百多名家乡子弟,一起投奔张存孟,造大明朝廷的反,而这一百多人当中,又有三位与李自成的关系最密切了,就是帐中的三名男子。 黑大个叫刘宗敏,二十五岁,铁匠出身、气力过人,更有一身好武艺,善用一口金背大刀,重八八六十四斤,舞动起来,快如旋风,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且刘宗敏、李自成两家相距不远,二人年龄又相仿,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亲如手足一般。 相貌英俊的叫刘芳亮,二十四岁,猎户出身,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善用一条亮银盘龙枪,论起勇武来,一点不输于刘宗敏。 另外吗,刘芳亮的母亲姓李,是李自成的同族姑姑,如此论起来,二人还是表兄弟关系,自然非常亲近了。 相貌儒雅的叫田见秀,不是米脂县人,而是西安府—白水县人氏,今年二十八岁,性格仁厚,待人宽和,读过书、考中过秀才,又通晓武艺,堪称是文武双全! 田家本是大户,家中有几千亩上等水浇田、有成群的骡马、还有豪宅大院,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而且乐善好施,经常接济周围的穷乡亲们,在本地的口碑相当不错,而且从不招惹是非,只求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 没想到,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一代的秦王非常贪婪,让王府属官们四处扩建田庄,结果看上了田家的几千亩水浇地,想要以不足十分之一的价格强买下来,田家人自然是不肯了。 于是乎,王府属官就勾结本地官员,硬说田家的宅院有问题,犯了‘僭越大罪’,将田家人全都抓了起来,而后不等升堂审问,就在狱中暗下毒手,将田家男女老幼共计一十三口全部杀害,并霸占了田家的全部产业! 田见秀当时在外求学,侥幸逃过一劫,得知情况之后,急火攻心,当场吐了血,而后四处上告,誓要为家人们讨回公道。 可是地方官员们畏惧秦王府的权势,根本不敢受理这个案子,反而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打了田见秀四十大板。 官官相护,求告无门,田见秀一怒之下决定投奔流寇,造大明朝廷的反,并立下了血誓,早晚有一天要带领兵马杀进西安城,将秦王府上上下下斩尽杀绝,报仇雪恨! 而在投奔流寇的路上,田见秀遇到了返回家乡的李自成、李过叔侄,双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又有相同的目的,于是结成了生死伙伴。 另外吗,刘宗敏、刘芳亮、田见秀三人,前面两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惜勇则勇矣,却是有勇无谋,唯独田见秀文武双全,还有一定的军事谋略。 之前中军大帐内,李自成提出的放弃安定城、南下攻打延安府城的建议,就是田见秀的主意,可惜大首领-张存孟没有采纳,否则局势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大哥,明天又要攻打安定城了,你说这次有把握破城吗?”
“唉,人马疲惫,士气低落,明日攻城的话,只怕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围城二十余日了,迟迟无法攻破,干嘛还赖在这里不走,等到官军合围上来,只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唉,放弃安定城、南下攻打延安府城的计策,我已经跟大首领说过了,奈何大首领不肯听啊!”
吃喝之间,几个人谈论起了眼前的战事,李自成不断唉声叹气,心中则非常后悔。 之前听人说:不沾泥—张存孟仗义疏财、善待部下,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自己才带着侄子、好友前来投奔,希望跟随这位大英雄、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可来到这里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发现张存孟仗义疏财、善待部下不假,是一个大好人,可惜有着严重的性格缺陷,就是优柔寡断、遇事不决,而且没有什么战略眼光。 如此人物,更本称不上是英雄,自己在其麾下,别说是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了,只怕连性命都未必保的住。 可是木已成舟,又不能轻易的离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就这样,五个人吃吃喝喝,一直畅谈到了深夜,正准备各自休息之时,大营内突然乱了起来,隐约有喊叫声传来。 “听,似乎有喊叫声,出什么事了?”
“好像还有火光,是不是大营里失火了?”
“走,出去看看!”
李自成五人出帐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大营内四处起火,已经乱成一团了,且有一支骑兵来回冲突、逢人就杀,已经逼近了中军大帐。 “不好,不是起火,是敌人偷营劫寨!”
“那里来的敌人,莫非是安定城内的守军杀出来了?”
“雷大鹏部死伤惨重,根本没力量出城偷袭,何况咱们的人日夜监视安定城的动静,如果官军出城的话,早就有人来禀告了,不可能被他们偷袭成功。”
“不是安定城内的守军,又是那里来的兵马?”
“啊,是天威军,是秦锋的天威军!”
借着熊熊火光,李自成、李过叔侄看清楚了,那些骑兵都穿着黑色棉甲,这正是天威军的标志。 天威军不是远在二百里之外吗,为何突然出现、偷袭了流寇们的大营呢? 这自然是秦锋的计谋了。 之前秦锋故意让人马每天推进三十里,摆出一副行动迟缓、不愿救援的样子,以此来麻痹张存孟和一众流寇头目们,使其放松警惕! 待渡过了洛水河,距离安定城只有二百里路程之时,大队人马继续沿着大道缓缓而行,吸引流寇们的注意力,秦锋则带着一哨亲兵和马家兄弟的骑兵营改走小路,白天隐蔽休息、夜晚快速推进,用了两夜时间,赶了两百里路,来到了流寇大营附近,而后发起了进攻! 流寇们一点准备都没有,顿时被打懵了,乱喊乱叫、东奔西跑,局势乱成了一锅粥,混乱当中,甚至互相残杀起来…… …… 流寇大营的情况,自然瞒不过安定城上的守军了,守军们立刻将情况上报。 得到消息之后,雷大鹏不顾伤势严重,亲自爬上城楼观察情况。 “大人,流寇大营被人偷袭,估计是咱们的援兵来了,咱们是不是杀出城去,来一个里应外合?”
“不可,传令下去,紧闭城门,有敢私自出城者,斩!”
“大人,这是为何?”
“哼,流寇们极为狡诈,焉知这不是他们在故弄玄虚,诱咱们出城去,而暗中早已设下了陷阱?”
“这……万一真是援兵到了呢?”
“如果真是援兵,那肯定是秦锋到了,以此人的本领对付流寇绰绰有余,那就更用不着咱们出城了,咱们只要守住城池就行了,余下的都交给秦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