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有双丝网(1 / 1)

萧燎一直守在她身边,每隔几个时辰就用断肠燕给她擦拭身体,想让她快些退烧。休息的时候,也在她旁边有些距离的躺着。

虞清绝终于在第十二日醒过来。

梦得太久便不辨真假,虞清绝睁开双眼,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头顶的纱帐,是自己屋里的还是虞府的。

两者都不是,不过幸好,她没死。

她还没有动作,躺在一旁的萧燎就突然睁开眼睛盯住她。

虞清绝一怔,缓了一会儿,才用气声问道:“世子怎么知道我醒了?”

“呼吸不对。”

他用手贴上虞清绝额头,松了口气,终于不烫了。

萧燎撑起身子,关切问道:“身上还疼吗?喝不喝水?”

虞清绝眼神呆滞地摇摇头。

随后萧燎倏地靠过来,一把把她圈在怀里抱紧,声音闷闷,“又瘦了一圈,像抱着骨头。”

虞清绝闭上眼,有些贪婪地享受温暖,小声回答:“红颜枯骨,应该的。”

萧燎对于她的丧气玩笑话不做理会,只说:“时间紧急,你要再不醒,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太医们都往府里来了个遍,都说伤口恢复的不错,就是不见你退半点烧。”

虞清绝收起对于少年萧燎的思绪,问道:“时间紧急,出了什么事儿吗?”

“先让我抱一会儿,剩下的等会儿再说。”

萧燎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如同在哄孩子睡觉一样,虞清绝不大喜欢,却也任由他放肆了一会儿。

她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只有双手是疼的,骨折的右臂还被固定了木板。躺了这么些天,好像肌肉都退化了,没什么力气。虞清绝抽出手来仔细看着缠上纱布的十个手指,不知作何感想。

萧燎轻轻握住她的手,搭在自己身上,说:“会好的,不会留疤。”

虞清绝费力点了点头,问道:“人查出来了吗?”

“留了几个活口,口径统一直指端王。”萧燎没松开她,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说话。

“端王?”虞清绝恹恹地挑起嘴角,说,“端王身在望州还能参与的了朝中之事,那可真是本事不小。”

“后山,太明显了,明显到我怀疑不是许翰潮。”萧燎把手臂挪出来给虞清绝做枕头,揉着她的耳垂说,“你须得注意,前两年你兄长在在望州查到的线索,或许也正是端王的人,而非许家。”

虞清绝说:“我知道,否则皇帝不会等到如今还没有动作。”

“端王不好动,就算他犯了滔天大罪,皇帝也会留他一命,才不至于把许翰潮逼上梁山。”萧燎说。

“许翰潮或许也是拿捏住了这点,”虞清绝撇撇嘴,感慨道,“弃子啊弃子。”

萧燎看向她的眼神发烫,只不过虞清绝大病初愈,没精力像之前一样半推半就地找乐子,索性两眼一合。

“你刚才说时间紧急是什么?”她闭着眼睛问。

萧燎看出她态度,轻笑了一声,说:“端王治水不力,洛川决堤淹了万顷良田,引得众怒,望州都乱成一锅粥了。”

“没有养家糊口的粮,自然要寻些别的出路。许多山匪自立为王,召集了不少流民百姓,跟守备军冲突不断。”

萧燎一边说着,手指准确绕开虞清绝身上的伤口,在她后背慢慢划。

虞清绝死活不想睁眼看他,忍着痒问道:“皇帝让你去剿匪?”

“太极殿急令,明日下午出兵。”

虞清绝本来想说:那你就去呗。

可她感觉人家辛辛苦苦照顾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是有点狼心狗肺了。

虞清绝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此番南下路途遥远,你现在怎么去。”萧燎把她抱得更紧了点,转移她的注意力,说,“你兄长回京了,这几日一直来看你。”

虞清绝立刻打起精神问道:“他今日来了吗?”

“过会儿会来。”萧燎用胡茬蹭了蹭她,说,“饿了吗,先吃点东西,慢慢等。”

-

药膳确实有营养,可清淡也是真清淡,虞清绝本就尝不出来太大味,现在更是难以下咽。

只是她手指还钻心地疼,拿不动勺子,萧燎非要亲自给她喂进嘴里去。要不是迫于萧燎的威胁,她肯定会一口不落地吐出来。

虞清舟得了信,没一个时辰就提了不少东西过来。

萧燎没有打扰,带着周寻去了校场,留兄妹两个在屋里叙话。

虞清舟把东西放下,过来问道:“还疼吗?”

“报应啊这是报应!”虞清绝哭丧着脸,说,“兄长,现世报!”

虞清舟实在心疼,从拿来的一堆东西里捡出两个小瓶,说:“麻沸散。”

“哦不是,兄长,我是说我刚刚吃的药膳。”

虞清舟:“...”

虞清绝还是眼疾手快地把两个小瓶夺过来放在自己身边,笑道:“以备不时之需。”

她招呼虞清舟随意坐,随后问道:“安坤怎么样了?”

“在赤东就交代清楚了,不外乎恩怨,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虞清舟看她活蹦乱跳的才放下心,坐下来继续说,“安坤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好手,却从来没得过封赏有点奇怪,所以回来之后我去查了查,赤东军报没有问题。”

虞清绝轻轻晃着两个小瓶,说:“那就是鸿都的军报有问题。”

“对,兵部的折子被人换过了。”虞清舟说,“几乎所有功绩都在姜玄尘一个人头上,除了他自己的侯爵之位,赤东再没有其他,所以封赏也都是放到永定侯府而不是军营。安坤知道这回事,但姜玄尘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因为山高路远,黄衣们办事不力,把东西都堆在一处。”

“那安坤...”虞清绝想了想,说,“是策反之人告诉他的?”

“是啊,就是不知道这些小事是出自谁之手了。”虞清舟说。

他看着虞清绝被包裹笨重的手,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打趣儿地念叨:“今日不戴镯子了?”

“啊,”虞清绝不以为意,“萧燎打碎了一只,另一只还在。”她伸出右手的夹板,晃了晃,说:“但是带着镯子不好固定,就拆下来了。”

“还戴上吗?”虞清舟玩笑又认真地问。

虞清绝扯开嘴角,说:“兄长什么时候换刀鞘,我什么时候摘镯子。”

“快了,”虞清舟说,“护甲呢?”

“再看吧。”虞清绝眼神微微一沉,说,“他明日要去望州剿匪。”

“我听说了,你打算去?”虞清舟开始摸索兜,好像在找什么。

虞清绝愣头呆脑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吗,”虞清舟拿出了块铜制鱼符交给她,说,“去就去吧,会有惊喜。”

虞清绝双眼一眯,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说道:“哎呀,本以为身边好歹能有两个愿意同我讲真话的,没想到兄长还瞒着不少事。”

“对。”虞清舟厚脸皮地坦诚承认,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但我当时觉得不方便说,而且...”虞清舟思考了一下措辞,说,“反正时候还没到。”

虞清绝还没开始思考这个惊喜是什么,就听兄长又开口。

“我方才正好碰上郎中出去,说你恢复得不错,暂时不会有事。但我觉得萧燎不会同意你去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层面。”

虞清绝觉得兄长话里有话,扁扁嘴,说:“我魅力很大。”

“这我不反对,”虞清舟笑道,“他不止请了太医院的郎中,还找了不少江南游医。江南人,平州人,给你看的是什么病,你心中清楚。”

虞清绝心里当然清楚,蛊毒生在平州潮湿山林中,萧燎是打算给她把病根拔了。

她刚打算问虞清舟什么时候跟自己一样学会绕圈子了,又猛然反应过来,院子外还有人。

虞清绝扬了扬柳叶眉看过去,示意兄长继续说。

“是个如意郎君。”虞清舟说。

“危险呀,我怕我意志不坚定,做不好这个少夫人。”虞清绝抿嘴,起身凑到兄长耳旁嘀咕,“要是再不赶赶进度,我都快跟他处出感情来了。”

虞清舟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笑容便消失,直勾勾看向她。

他沉默良久,才说:“全凭你心意,你才是最重要的。”

-

兄长走后,虞清绝赶紧把麻沸散饮下去,她手指剧痛,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打开另一个瓷瓶,她用笨拙的手指费了半天劲儿,才抽出里边的纸条。

“棋茗客栈。”

-

临行前事务繁多,萧燎整军后回府时,虞清绝已经匆匆忙忙用完了饭,在院中躺椅上闭着眼睛慢慢摇。

又肥又圆的白兔趴在她腿上,心有灵犀地一起假寐。

披风遮住虞清绝的伤,在日月同辉之下,依旧明艳的眉目,变成满院沉色中唯一的跳脱。

萧燎不想惊动她,驻足在三尺之外,静静观赏一幅美人图。

“回来了?”虞清绝没睁眼却突然出声,“用过饭了吗?”

萧燎走过去,说:“你这功夫不错,好认人。”

“只认世子的凶煞之气,比眼睛好使。”虞清绝轻轻说。

萧燎搬了把椅子半躺在她一旁,见兔子蔫在她腿上开始发抖,一把提起来放自己怀里揉搓。

“养不熟,现在还怕人。”他说。

“世子想养熟?”虞清绝微微睁眼,歪着头看向萧燎,慵懒开口:“让我同你一起去望州,回来就把兔子送你。”

“用几斤兔子肉来换你的宏图伟业?”萧燎眸色深深。

“肉可以去东市买,这只不一样,养这么久,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虞清绝笑道,“咱们别做那些俗气买卖。”

他抽回眼神,说:“都被你标上价了,怎么都是俗气。”

“世子的诚意千金不换,我思来想去,只能送我的心尖儿。”

萧燎顿了片刻,说:“走路都费劲,先养养。留在鸿都的镇北军不多,仅千人。皇帝也只给了我千人剿匪,对你来说很是凶险。”

“到处都有锦衣卫,我不害怕。”虞清绝说。

萧燎皱眉,说:“不是我不能保你的意思,我是说你身体...”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恢复的不错。”虞清绝伸出手来,用伤处勾住萧燎抚在兔子上的手指,说,“留在世子身边才最安全。”

-

夜晚,萧燎仍抱着她睡,只是虞清绝昏了许久,精神很足,怎么都睡不着。

她动了动,想挣脱开去院子里透透气,萧燎却把她勒的更紧。

“做什么去?”他睁开半只眼问道。

“小解。”

“我陪你。”

虞清绝不可思议:“你有病?”

萧燎平白无故挨了句骂也没什么反应,准备起身。

“我怕你走不稳。”

“不了,我憋着。”

萧燎劳累数日,终于放下心来,安睡得很快,呼吸声渐沉。

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把萧燎从沉睡中拽起来,虞清绝也不想再扰他,只能尽量安分躺着。

她看着萧燎的睡颜,心中泛起一丝无奈,又想起自己的梦。现在看来也可以理解原主为什么对萧燎念念不忘。

可她不敢。

另一个自己穿越回去的梦境太过清晰,让虞清绝真切感觉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

她想,若是萧燎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虞清绝呢?

若是他知道,自己只是陪他走一段路,终将会离开,他还会继续吗?

自己还要继续吗?

虞清绝看着萧燎根根分明的睫毛,和青色的胡茬,有些绝望。

他爱的是谁呢?

她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原主的过去,那个大相径庭的“自己”。两人比起来就是两个极端。

她一点都不热烈,也从来不是纯澈之人,或许最后只落得一个雀占鸠巢的名声。

虞清绝有些难过。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躲不过也逃不掉。

活该,她想,的确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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