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话给我敲了警钟。 不愧是长期当官的人,问题看得非常透彻,直指要点。在事情的处理上我还欠修炼,不够妥当。老爷子说的自作主张这块儿开始不咋认可,听他说完感觉确实是这回事。可是当时真没想到这些,就和接到李燕电话之后想都没想就去打架一样——脑袋里想的是鲍鹏他们千万别被打了,没想到报警和给老爷子打电话,觉得自己能解决。 那天是没出啥事,真要是出啥事就完了,承担不起责任。 还是短练呀。 老爷子最后提的女人事必须注意,这不是闹着玩的,一定要管住裤裆里的东西,别犯啥错误。俗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失去工作事小,丢了名声事大。 马淑丽已经提醒我好几次了,没怎么当回事,觉着只要不和女人乱扯,不发生关系就没啥,现在看来还是得离女人远点,做到洁身自好。 老爷子约谈完的第三天,杜师傅调到粗粮当总厨。 李兴堂和魏厨一起不做了。 王亚信当厨房主管,后来的李海才李师傅接替了杜师傅位置,上灶台炒菜。 这次人事变动很多人始料未及,最没想到的应该是粗粮的郭师傅。他以为魏厨离职自己能当总厨,没想到不但没当上总厨,副厨师长职务也取消了,成了一名厨师。一气之下打了离职,正好现在不缺厨师,老爷子直接批了,他回了省城。 杜师傅到粗粮之后批了寝室管理员爱人的离职,直接调到了老店。 同时杜师傅到粗粮宣布了厨艺比拼的事,两个店厨师在一起比赛,举行的日子推迟到七月上旬。 从财务那领回三千块钱资金,交给了王总,他负责买奖品和证书,还制作分数牌跟比赛条幅。现在是两个店厨师参加,人数多了一倍。我、王总、陈经理我们仨坐下来好好研究了一下,把一些细节问题进行完善,后来把周晓梅也叫过来,那天的主持人是她,有些细节需要她参与。我们四个人研究了一个小时,整个厨艺比拼的流程确定下来,做了细致分工,各司其职,争取把这次比赛做好。 杜师傅调到粗粮的第五天,下班之后找我吃饭。他的意思是去洪福,我说别了,到我的小屋吃口,还肃静。他打包了两个菜,我打包了两份饺子,我们俩儿坐在寝室里边喝酒边聊天。 “粗粮挺乱,啥都得从头整。”
他说。 知道他会说这些事,于是问:“需要我做啥?”
“把草利贵和李师傅调给我吧,现在急缺帮手。”
他说。 我说:“调他俩儿行,老爷子同意吗?”
“我和老爷子说了,他说跟你商量商量。”
他说。 知道老爷子啥意思,这两个人他是调定了,说跟我商量只不过是给我个面子。他说了要把我找的人给分开,现在开始行动了。我也有把草利贵他们放出去的意思,总在我手底下干是没毛病,但也阻碍他们的发展。 有时候确实太护着他们。 我问:“他们两个过去干什么?”
杜师傅说:“李师傅还是主理东北菜,他现在炒菜水平行,还负责任,过去之后带带粗粮的那些厨师。草利贵过去当砧板老大,帮我把砧板那块儿理顺了。”
“那他俩儿的工资呢?”
我问。 “李师傅涨二百,草利贵涨一百。”
“李师傅涨二百行,草利贵涨一百有点少,砧板那块儿挺重要,草利贵干活还没扔没撂的,在咱家他是看我面子没走,不多涨点儿他不能去。”
我说。 “那你说涨多少?”
杜师傅问:“涨多了我也没那个权力。”
“你刚调过去当总厨,给员工多涨点工资老爷子不会说啥。”
我说:“草利贵调过去我就不可能再调回来,他得一直跟着你干了。一个好砧板老大比头锅作用都大,是厨房大管家,开源节流这块都掌握在他手里。你知道,咱们老店厨房除了草利贵还有谁能当砧板老大?你走了我就感觉少半扇门似的,再把他调走我更缺手。没办法,你刚到粗粮,工作不好开展,我能帮的尽力帮。跟你说老杜,看咱们当总厨觉着咋回事似的,要是没手底下这些兄弟们帮忙咱们啥也不是,到啥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兄弟,有时候宁肯工作不要也得维护兄弟,这是道义。”
我说。 “我知道老谭,给草利贵涨三百。”
他说。 我点点头。草利贵过来一年多了,工作确实不错,把他调到粗粮心里不舍,但是能够通过调动涨点工资也是好事。他走了我是缺手,好在厨房稳定,可以把于文学提拔起来做砧板老大,顺便锻炼锻炼他。李师傅调走也有点舍不得,哥俩儿处这长时间了,感情非常好。但是杜师傅那边缺帮手,李师傅过去能帮着归拢归拢东北菜,也是好事。他和杜师傅关系不错,过去之后能发挥自己能力。 “老杜你做事谨慎,比我稳当,别着急要啥成绩,先把厨房稳定下来,打基础。”
我说:“五常管理咋整你也明白,能整了,先把五常管理落实下去,让厨房在感官上变个样,然后抓菜品。记着,厨房不管别的做的咋好,那都是辅助作用,最主要的还是菜品,一定要把菜品质量放在第一位,这才是一个总厨应该做的。”
他点点头,说道:“这我知道。这一年跟你没少学,我啥都知道,要是没你我也不能调到粗粮当总厨。”
我说:“你自己做得好,跟我没关系。”
我俩儿喝了口酒。他酒量小,喝不了多少,半杯白酒脸就红了。 “我要是有你那大酒量就好了,可羡慕你们能喝酒的了。”
他说。 “没啥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不喝酒呢。”
我说:“喝酒没啥好处,喝完酒话大,误事,容易冲动,能不喝就不喝,对身体还好。”
“不喝酒有些场合不敢靠前,说话都唠不到一起去。”
他略有遗憾的说。 “都是些酒话,没啥唠的,喝完酒啥都忘了,除了浪费钱之外啥也不是,再不就占占女人便宜,借着酒劲儿搞点男女关系,搞好了还行,搞不好身败名裂,得不尝试。”
我说。 “老谭你看得很透。”
“没啥透不透的,事情就这样。喝酒要是能解决事就不开会了。”
转而道:“要是跟好哥们儿喝酒还行,能唠到一起去,有时候就是啥也不唠也痛快,但一辈子也没几个好哥们儿,两三个算多的了,有事的时候好哥们儿一个眼神就知道干啥,还没等你说呢他就给你把事办好了,这就是哥们儿,好哥们。”
我说。 “那可不,人这辈子哪能没几个哥们儿呢,你老谭就是好哥们儿,来,喝一个。”
端起酒杯,俩人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大口。 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王红。 “两个领导在一起喝酒呢。”
她笑呵呵地。 “正好你来了,陪老谭喝点儿,我酒量不行,喝不过他。”
杜师傅说。 王红说:“挺大个老爷们儿喝不了酒,真给铁铃人丢脸。”
杜师傅笑道:“我喝不了,你喝,你不也铁铃人吗。”
王红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 她真是自来熟。 “来,我陪两个领导喝一口。”
杜师傅说:“你陪老谭喝吧,我不行了。”
“那哪行?落一群不能落一人,喝不了少喝点,抿一口是那个意思,咋的,不愿意和我喝?影响你们了?不欢迎呀?”
王红一连串的问话,叫杜师傅有点受不了。 “说哪去了,我喝。”
杜师傅道。 “这不就得了,咱们铁铃人宁喝死不吓死,咱俩儿加一起还喝不过一个北票的。”
“喝吧,咱俩儿也不行。”
“没喝呢就说不行,知道不?老爷们儿不能说不行。”
“你呀——” 杜师傅无语,说不过牙尖嘴利的王红,先喝了一口。 看杜师傅喝了,王红说:“看你表现好,不说你了。”
说完也喝了一口,然后对杜师傅说:“老乡,知道为啥敢跟你这么说话不?现在你管不着我了,咱俩就是老乡,这样说你不生气吧?”
杜师傅说:“那生啥气,再说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下班了都是姐妹、兄弟,老谭不说了吗,上班立规矩,下班没大小,就应该这样。”
“那也不敢乱说,谁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人,等上班的时候给双小鞋穿,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你说是吧,谭——厨?”
她满眼含笑,谭厨两个字说的一字一顿。 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笑笑,问她:“你老公呢?”
“回铁岭了,和老爷子。”
她说。 “老爷子在铁岭建个厂子,快开工了。”
杜师傅说。 对这事不知道,问:“什么厂子?”
“玉米深加工厂,我们铁岭玉米多,过去是产粮大县,现在也是,老爷子以前还是粮食局的老领导吗,关系硬,跟南韩人合作干的,挺大。”
杜师傅说。 “有魄力,挺佩服老爷子。”
我说。 有王红的加入杜师傅醉得快些,不一会儿就说喝不了得回去睡觉。 杜师傅走后剩下王红我俩儿,跟她说我也喝不了多少了,她说喝不了也得等她把一杯酒喝完的。 如果老爷子没跟我说女人的事还没咋在意,觉得和女人在一起喝点酒没啥,现在觉得虽然没啥,但不是太好,毕竟人多嘴杂。 我认真的说:“王姐,你老公不在家,尽量别出来喝酒。”
“咋的?出来喝酒不行呀?”
她问,接着说:“知道你咋想的,怕影响你。”
我说:“我倒是不怕影响,就是觉得不好。”
“不好就是怕影响,怕别人说三道四。我知道,你是总厨,得有形象,不能乱搞男女关系。”
她看着我说:“放心,不跟你搞男女关系,瞅把你吓的,把我别当女的,当男的,我不是你姐,是你哥,咱俩儿哥们儿。”
我说:“好,咱俩儿哥们儿。”
然后说:“你没明白我啥意思,你老公不在家,大半夜的你来我屋喝酒,就算别人不说啥,到时候你老公和你不干架呀?就算不干架也得多想,犯不上。”
“你要这么说还行。”
她说:“这点你放心,他不敢跟我干架,他把柄在我手里攥着呢。”
我说:“咋的,你还威胁人家。”
“给我跟烟,我给你叨咕叨咕。”
递过去一根烟,她点燃吸上。 “我和他是原配,属于自由恋爱,嫁给他没图意啥,就觉着他这人稳当,还会开车,那时候司机吃香,没听人说‘手握一块铁,到哪都是客(qie)’。”
“我和他都是粮食部门的,他给领导开车,还行,饿不死也撑不着。等有孩子之后的第三年,粮食部门开始下岗,我先下的,那时候他没下,还开车。我下岗没工作在家带孩子,人家没下岗牛呀,有工资,我和孩子得靠人家养活。咱们不挣钱就听人家的吧,没成想把他惯出毛病来了,在外面开始找小姐,还跟人家在外面租房子过上了。”
“那我能干?我啥脾气?能饶了他?我在家是不挣钱,但也没闲着,洗衣做饭带孩子,一天天把他伺候的油光水滑的,然后他背着我到外面找小姐,不整死他算他命大。咋闹的就不跟你说了,反正是动静挺大,惊天动地的。闹完之后离婚,彻底不跟他过了。孩子归我,他净身出户。”
“这一离婚他更牛逼了,没人管了,名正言顺地跟人家小姐过上了。等我就完了,离婚时候挺痛快,就省思不跟他过,越早离开越好,离完傻眼了,连个工作都没有,吃啥喝啥?孩子咋养活?”
她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