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南宇!”
一声暴呵,随即是白色身影闯入其中。“凤阗,你怎来了?”
慕容南宇此时正端坐树下饮茶,一派闲适淡然。瞧见男子怒气冲冲地闯入后他也不恼,只是摆摆手,示意阻拦的侍卫退下。“慕容南宇,你在这等着本公子?”
两人是至交好友,凤阗也不顾及那些繁文缛节,当下没有一声寒暄便在他面前兀自坐下。“这还用问吗?”
小口啜了一口茶,慕容南宇看着碧绿的茶水,内里一旗一杆,可爱得喜人。“你早晓得盈儿会如何回答,你到底对她下了什么蛊毒?”
见他一副镇定淡然的模样,凤阗心头的火气便抑制不住。慕容南宇抬眼看着原本气度清寒的男子,此时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顺眼。“本王甚喜碧螺春,盈儿晓得本王的心思,所以派人送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给本王!”
慕容南宇言罢,抬手抚掌,冼雨将茶盏呈上。莹白的玉茶盏被置放在凤阗面前,慕容南宇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你也尝尝!”
“慕容南宇,本公子以凤盈长兄的身份告诉你,盈儿她不可能与你走到一处,你就断了以她为棋的念头吧!”
凤阗广袖一挥,将石桌上的茶盏扫落。“啪!”
清脆的玉器碎裂声响起,清绿的茶水四溅,在白衣上染了杂色。眸光投落在他被染了杂色的衣裳上,慕容南宇眼中闪过一抹笑。他素来是爱整洁的,白衣无华,纤尘不染,可现下他身上不仅沾了茶渍,还有一个女子的鞋印印在上头。“凤大公子,请你自重!”
千龙上前一步,面色沉沉,显然对他这不敬的举动很是不满意。“无妨!”
喝止千龙的动作,慕容南宇含笑看着凤阗,长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施施然道:“正如本王今日正午所言,只要盈儿首肯,本王便不去纠缠她,这是本王能给你凤阗的最大面子!”
“呼!”
深吸一口气,凤阗恢复清寒的模样。“看茶!”
一声令下,冼雨再次端上一个茶盏。莹白的玉器,上面勾描有栩栩如生的白玉兰,瞧着生动无比。眸光落在那白玉兰茶盏上,凤阗眸光变了变,终是将茶盏端起。“六王爷,你连我都计算?”
这个白玉兰茶盏是他在六王府的专属物件,每每他前来,都是用这个茶盏为他看茶,没想到,他方才拂去的那个根本就是普通的白玉茶盏,可见对方不仅料到他会来,还料到了他会气急败坏。“凤阗,你可记得这白玉兰茶盏的由来?”
拨弄着茶盖,滤去上面的片片浮叶,慕容南宇神色中显现一抹凌厉:“你不在乎,但本王却是在算计着护住你我兄弟情谊。”
“六王爷!”
看着他手中蓝玉雕刻的梅叶茶盏,凤阗神色缓和几分。往日他二人感情很好,一起去寺庙内求来的这被慧远大师开过光的玉茶盏,并约定,这玉茶盏是他们二人兄弟情谊的象征,再怎么争执,都不会动手去摔那玉茶盏,因为那样就代表他们兄弟情谊碎了。“都下去吧,没本王命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蓝衣一拂,身后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南宇,你还当我凤阗是好兄弟吗?”
眸光沉沉地看着那淡然如斯的男子,凤阗眼中满是痛色:“盈儿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就当我求你,离她远点,她已经够苦的了!”
闻言,慕容南宇勾唇,一字一句徐徐道:“凤阗,这里没外人,这是在外人面前的说法!”
“……”凤阗一窒,看他的眸光带着陌生:“南宇?”
“凤阗,她既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你又何须如此呢?”
长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慕容南宇神色淡然得近乎可怕,口中所吐之言更是叫凤阗感到窒息:“你的生母金雅只是掩护罢了,被剖腹而死,你不该恨吗?你比虞氏更该痛恨盈儿,不是吗?”
“上一辈的事情与她无关,她那时才刚出生,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是她所想所愿的!”
颓然地垂下手,凤阗眼底一片萧条:“南宇,你忘了你和她的关系了吗?你不当这么对她!”
“本王记得很清楚,所以本王只想好好爱她,弥补这十七年来对她的亏欠!”
淡然的语调不带一丝情感,薄唇一张一合,像是被扯线的诅咒木偶,周身泛着叫人心惊的气息:“凤阗,本王将续命丹都给她了,可见本王是用性命来爱护她!”
“你……”体内气血翻涌,凤阗面色一沉,喉间有腥甜之气弥漫。“凤阗,莫要去恨盈儿,她的前十七年已经依赖了你,万一哪日你将她摔下地狱,她岂不是万劫不复了?”
眼中笑意渐浓,长指划过杯沿,慕容南宇轻声道:“按着亲疏关系而言,她当依赖的是本王,所以本王接手了。”
听着他不带温度的言语,凤阗只觉身处玄冰寒窖中,冷到每一寸肌理骨缝。“南宇,你怎会如此病态?”
凤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凤阗,这句话你应当问凤子莹,她怎么会这么病态,怎么会有那般深的心计,将我父皇耍得团团转!”
端起茶盏,见不再有热气氤氲而出,慕容南宇败兴地放下。静默,长时间的静默,久到这小苑内没了人气,除了拂过的微风带来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它。淡淡的茶香萦绕鼻端,凤阗看着那成色上等的碧螺春,只觉那清绿化作黄连苦水。“南宇……”良久,凤阗再次开口,语调里有几分哀求:“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不要伤她!”
“本王说过了,本王拿命在爱她,难道这还不够吗?”
慕容南宇笑意不达眼底,星眸中寒光如刃:“凤阗,如果没事,你便回吧,本王还约了谭公子对弈!”
“你这般行为是要下地狱的!”
凤阗猛然站起,因着他动作幅度大大,茶盏被带倒,茶水溢满整个石桌。“凤阗,你早就晓得的,本王一直活在地狱里!”
懒懒抬眼,慕容南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下有你杀母仇人的女儿下来陪本王,不好吗?”
言罢,广袖一拂,石桌上的水渍被拂开数丈。“南宇,我不恨盈儿,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凤阗只觉头疼欲裂。这步棋,这步原本被终止的棋,在他的妇人之仁中再次重启。如果他不叫天衣公子从那边经过,如果他不叫天衣公子与千虎“偶遇”并将其救下,现下的六王府早已空置,而这个病态的男子也会在瘟病终是丧命,而不是端坐树下赏风花,品闲茶。“你可知,英气的女子对男子的诱惑力有多大?”
慕容南宇说着,唇角扬起,带着一丝满足:“如果你尝过其中滋味,你便能明白皇上和本王的疯狂是为何!”
“……”凤阗如遭雷击,僵直着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南宇,疯狂之色在眼底弥漫。他方才说了什么?尝过其中滋味?他竟然把盈儿给……怒火在胸腔灼烧,凤阗手握成拳,因着压抑而颤栗。“你一人好好静静吧,她于你而言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我们好好地做兄弟,你只需把她交给本王就好!”
将他的失控与愤怒收入眼底,慕容南宇转身,眼底闪过暗芒。一、二、三……“你这个混蛋!”
大步上前,凤阗揪住慕容南宇一拳挥过。“呵!”
慕容南宇心底冷笑,踉跄着后退几步,抬手抹去唇角的鲜血。“王爷!”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旋即千龙快速冲上将凤阗制住。“凤阗,本王一再让你,你胆子越发大了!”
慕容南宇眼中是嗜血的寒光,看凤阗的神情变得阴狠无比。忽的,他眸光沉了下来,眨眼间恢复往日沉稳模样。因被禁锢压制,凤阗只能双眸带火地看着他,身子不断扭动挣扎。“千龙!”
“爷!”
千龙恭敬地看着周身散发阴鸷之气的男子。“派人将凤大公子送回凤府,什么都不要说,态度恭敬些!”
慕容南宇说着,俯身看着双眸喷火的清寒男子,低低笑道:“凤阗,这一拳,你可是会将盈儿打到本王身边来!”
“慕容南宇,你卑鄙!”
凤阗低啐,眼中满是不甘。“带下去!”
大手一挥,很快小苑内就清净下来。“爷,您没事吧?”
福叔关切地看着慕容南宇,眼中带着几分悲戚:“您同凤大公子那般好的关系,如今……如今却……”“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身阴鸷之气尽散,慕容南宇眸光落在石桌上的白玉兰茶盏,淡然道:“他怀疑本王了!”
“什么?”
福叔一怔,往下凤阗离去的方向,狐疑道:“方才凤大公子气急,看着不像是装的!”
“本王将续命丹给盈儿服用了,他怎能不怀疑!”
慕容南宇说着,眼中浮现些许笑意:“他要真是气急,以他的功力,又怎可能只是轻轻一拳!”
“爷,那该怎么办?柳城瘟病时您险些丧命,这……怎么瞧都不像是您痛恨凤小姐,这谎怕是圆不过来啊!”
一听他这么说,福叔不免有些紧张。“呵,这倒要感谢三皇兄了!那日山崖下要不是遇见他,要不是他将盈儿激得失控,那便圆不回来了!”
一想到凤盈失控的那日,还有二人的亲密,慕容南宇眸中笑意渐深。如果凤阗问起,盈儿定然会泄露些许真实情绪,这样一来,便能打消凤阗不少疑虑。“三王爷?”
福叔满脸不解,可他并没等来答案,蓝衣男子只是讳莫如深地笑笑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