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林露和魏肇吃完早饭后,她便拉住魏肇去看卫生所看看。哪怕魏肇说没事,她就是不相信,非得要让大夫看看才放心。大夫嘱咐道:“没伤到骨头,应该没什么大碍,回去多涂点药水消消肿。晚上睡觉的时候尽量不要压到后背,侧躺着睡,这样好得快。”
林露听得比魏肇还认真。大夫说没事,她也放心了。虽然魏大福去镇上解决蒋欣的事,但大队还有其他干部会处理那头野猪。魏肇上午被叫去帮忙杀野猪,林露也需要上工干活,毕竟天大地大上工最大,靠地吃饭的人不能耽误地里的活。林露这娇弱的身体干不了太重的活,再加上她也不靠工分吃饭,所以领的任务是最简单的那种,负责给大家送送水,累了就歇歇。上午时间悠悠而过。林露拎着水壶往村里走,正好碰见刘小珍。刘小珍朝她挥了挥手。“林露,还有水吗?给我倒点。”
“还有点,快拿壶过来。”
林露笑笑,给她倒了半壶。刘小珍着实渴得厉害,她灌了几口,把水喝完,抹了抹嘴巴,看向林露:“林露,一起走吧?”
“好呀。”
林露点头。她们都要去还工具和农具,等把东西都还了回去,刘小珍拉着林露,“今天中午大队大概会分野猪肉,你要是想吃肉的话,可以买一点,不要票价格还比供销社的便宜,关键是这是上面允许,买的安心,大家可是抢着要买呢,去晚了好肉都卖完了……”这个天虽然不太热,但死掉的野猪肉放不了多久,按照往年的经验今天中午就开始买野猪肉。“好呀!”
林露眼睛一亮,她还没有看过分野猪肉的情景,去凑凑热闹也好,看看魏肇也好。至于野猪肉什么的,她不馋。野猪被搬到了晒谷场。晒谷场很大,不晒谷时是村民闲谈、开会的地方,有时候还会在这里组织放电影。此时晒谷场挤着不少人。那头黑野猪被切成好几大块,摆放在案板上。魏肇站在案板前,用石头磨着一把大的砍骨刀。只有刀锋了才能砍得动骨头。林露到的时候就见魏肇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一双双眼睛皆是盯着野猪肉不放。这年头粮食紧缺,又不允许饲养家禽,只能在规定范围内养几只,不然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家禽养着,指望它下蛋拿去卖换钱,平时大家都不舍得杀,宝贝得不行。大家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舍得吃几块肉,所以肚子里缺油水缺得很。现在有不要票、价格还低的野猪肉卖,大家恨不得多买几斤回去!只不过魏大福讲究平均和平衡,尽量让大家都能买到肉,要求每家每户只能买五斤。等大家基本都买到肉了,要是还有剩下的肉没买光,才允许多买。这是历年来的规矩,大家都遵守着。野猪不同部位的肉不同价格,里脊肉、五花肉、前腿肉这些部位的肉比较受欢迎,想要买到往往需要提前排队,先到先得,越后面来的人能选择的机会越少,只能买别人挑剩的。以至于还没有到卖猪肉的时间,已经有人排起了长队。魏拥军眼尖见林露和刘小珍走来,迎了上去。他和魏肇关系好,经常在养猪场跟魏肇干活,林露来找魏肇,他跟林露见面的次数也不少,所以关系不错。他问:“林知青,现在多少点了呀?十一点半开始卖肉,我看我娘排得挺前的,要是买得快的话,说不定我今天中午的菜有肉吃。”
他一下工就过来了,看到他娘排在队伍里,还挺靠前的,不用他再排队了,现在心里就挂记着什么时候能买到野猪肉。卖野猪肉的时间定在上午十一点半开始卖,这个时候大家都差不多都下工了,早买的人中午还能吃上肉。林露抬手看看手表,分针指向二十七,说:“快了,还有三分钟。”
她手腕上系着一个黑色的细手表。周围人其实也关心这个问题,在魏拥军问的时候都侧耳听着,见林露说快了,大家激动得不行。“有手表就是好啊,看时间方便,我什么时候也能买一个呢?往手上一带,多洋气哈哈哈……”人群里有小伙子羡慕说道,迎来不少应和。也有女人“嘁”了声,语气酸溜溜地说:“你们买来有什么用?这是城里人才会用的,你一个在田里干活地里刨食的,天天扬着手看时间,心里是不是想着什么时候下工休息、想偷懒?而且手表那么贵重,戴在手上你还能拿得起锄头?”
“你什么意思?我戴个手表看个时间就是想偷懒了?这话你怎么不去跟大福叔跟公社的干部们说?”
那小伙子反呛声。大福叔有个旧手表,组织奖的,公社的有些干部也有手表。而且手表也分贵和便宜。现在没有条件买手表,就代表以后也没条件吗?他怎么就不配有手表了?小伙生气,“地里刨食的就不配戴手表了?我看你就是思想落后,怎么还像旧社会一样人分三六九等不成?”
“我就实话说嘛,大家想想,要是你们手上戴着手表,拿着锄头镰刀上山下地的,不怕刮坏了?”
女人见那小伙子生气了,也有些认怂,说完这话仗着人多就缩了回去,“你的思想才有问题,我可没说人分三六九等。”
两人的争执声不小。魏拥军挠了挠头,嘀嘀咕咕道:“这女人家的嘴是真碎,戴个手表而已,说话怎么那么刺耳……”刘小珍也道:“自己没有,就觉得别人不配有呗。说实话,我也想买个手表,带出去方便又有面子,干活的时候揣口袋里哪有那么容易坏?”
她直白的翻了个白眼。林露莞尔。那女人先是表达带手表的人干活不积极,思想懒惰有问题,天天等下工的意思,然后又扯到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对立关系。这话往浅了说,只是话赶话,怼那个说话的小伙子。往深了想,其实也可以说是在骂林露干活不积极的问题,到了庆水大队还端着城里人做派——毕竟这儿除了大福叔以及公社有地位的人外,要下地干活的人中就林露有手表。林露长得好看、家里又宠着,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会有人因为这些对她产生爱慕之心,也会有人会感到心理不平衡,既羡慕又忌妒,背地里说起话都酸溜溜的。女人那透着酸味的话让她发笑,当着她的面玩这些小心思,真以为她是什么都不懂、单纯如白纸的城里小姐?亦或者是忍气吞声、性子娇气的女知青?那可真是错了。她是娇气,但绝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