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眉眼微挑,目光精准地看向那个企图藏在队伍里的女人,道:“这位大姐,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城里人城里人,反而管农民叫做地里刨食呢?你瞧不起农民吗?觉得农民就低人一等?不然为什么戴个手表都分个阶级等级之分?”
“你!”
年龄不大的女人被林露喊作大姐,又给她扣大帽子的,气得刚想骂出声对质。就被林露打断,只见林露继续说道:“更何况,想戴手表有错吗,你不想有手表戴吗?一定是想的吧,谁不想呢,有手表戴的背后是大家生活富裕的体现,而想戴手表代表的是我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语气柔和,无端有股说中人心的力量,落在女人耳朵里却带刺般。林露:“我们知识青年为什么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不就是支援农村、建设农村,让咱们全部人过上共同富裕的幸福美好日子吗?终有一天我们会过上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有饱饭吃有手表戴,这是我们全体国民的梦想,我真不知道大姐你在嘲笑什么呢?”
什么低人一等、什么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什么共同富裕……这就是读过书的好处,说起话来道理满满,让人无法反驳,也激起了众人的激情。女人面色僵硬,她没怎么读过书,但也知道林露说的话村里广播都有播,反驳了要是被当作反对社会主义分子处理就惨了。此时,别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有火一样,烫得她想逃走。魏拥军崇拜的看着林露,林知青不对……应该喊嫂子才是!嫂子真是个厉害的人物。这年头的人对有知识的人都有着滤镜,今天过后再没有人敢小觑林露了,至少不敢摆在明面上说——毕竟跟知识青年对骂,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指不定自己被坑也不知道。林露自小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存在,盯着众人的目光心底丝毫不慌,她见那女人被她唬得脸色发白,便没再揪着她,移开眼神看向案板摊位的方向。视线越过重重人影,正正撞入一双炙热又专注的黑眸。魏肇正看着她。也对,这番小吵闹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了,魏肇会看到也是正常,林露冲他微微一笑,红唇微启,一字一句做了个嘴型无声道。“好好干活,我等你。”
正巧时间也到了,公社的人开始敲锣,抢买野猪肉的热情冲散了先前的争吵氛围,众人围着魏肇,一手举着钱一手指着野猪身上的部位,喊着要哪块哪块。“排队。”
魏肇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像是拎着一块瓦片一样轻松的,把一旁的野猪肉块搁到案板上,语气冷淡却很有威慑力:“一个个来,快点买完快点回去。”
他想早点弄完回去。毕竟不能让对象多等。闹哄哄的场面渐渐有序起来,每家每户排了代表排队,一旁的人则围观,说话声很吵但有意抑制着声量,没有影响到魏肇跟买肉的人卖肉。这也是公社的人找魏肇干这活的原因,也就只有魏肇这种身高体壮的男人才能镇得住场面,手起刀落,那把砍骨刀锋利得让在场的人心里森森发怵,不克制不行啊。过去砍肉分肉这种活魏肇干得不少,熟能生巧,要多少斤就砍多少斤,一上称斤两差不了多少,让人满意的不行,纷纷夸魏肇是个能干的。林露在人群中听到那么夸魏肇的话,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不过听着听着,林露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清凌凌的杏眼儿有些不高兴地微垂着。自然垂落在的身侧的右手不自觉扣了扣裤子上的布料,抿着唇。若是魏肇看到,就会知道林露这是不高兴了。这几个小动作,林露一不高兴或者心里有事常做的。“魏肇这小子可真行,打猎是个好手不说,人又能干,赚的工分多,养家不成问题,谁跟了他,这日子肯定不愁啊……”“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我家姑娘还太小,我都想上门问问呢!”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我家虽然没有姑娘,但我娘家有侄女啊,新屋大队的,人长得标致,干活做事又利索,也快到年纪了,要不我去问问魏肇的意思?”
“你只看到魏肇的好,不想想他为什么二十了还没结婚?他家那个后娘可不好相与,你侄女嫁过来可别……”这是来自上了年纪的妇女的对话。妇女们闲着也无聊,聚在一起说话,那表情言语间都是对张丽美的不屑和看不起。农村十七八岁半大小子结婚的大把,魏肇有本事赚的工分多品行又好,但二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全是因为张丽美的搅合。张丽美把魏肇当成不要钱的长工,想要把魏肇牢牢掌控在手里,怕有了媳妇忘了“娘”,根本不会为他张罗婚事。有媒婆上门说亲,她直接毫不客气把人撵出门赶走,说了一大堆苛刻的条件,什么赚到的钱和工分全部上交,长兄长嫂要养底下三个孩子到结婚生子啥的,简直直说了嫁到他们家就要做牛做马养着5个人。摊上这么个后娘,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到魏家?久而久之便没有人上门说亲了。另一边年轻姑娘们的对话令林露脸色一点点绷紧。“你们有没有觉得魏肇哥好俊,虽然性子有些冷,但他对谁都这样,反倒是让我觉得可靠,这样的人才值得嫁啊,不会拈花惹草。”
“是啊我也觉得他好俊,而且那高大的身材一看就很壮,你看他手臂上还有肌肉,一鼓一鼓的,比那些手不提的白皮知青可强太多了……”“何止啊,手臂的肌肉一鼓一鼓,其他地方也是,一看分量就很足……”“你害不害臊啊,说这些!”
几个年轻的姑娘纷纷悟了,臊得脸都红了。别说,魏肇身体的资本确实足够馋人,这些未嫁人的姑娘心里有心思,但面皮薄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眼神却时不时落在魏肇身上。这让林露更加不高兴了,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像是自己独有的喜爱之物被人窥视觊觎的不虞。她瞪着在案板上忙活的魏肇,目光炯炯,想看出他哪里有像她们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