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扬长离开的车子,谢如楠有些懵逼。但她立刻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老板的面前展现出了武力值。当然,段羡辞已经认为自己是被这位好身手的“女侠”搭救,刚说出一个“谢——”字,却听到她飞快地吐露出一大串“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姓谢我就是路过,再见!”
然后就迅速跑掉了。段羡辞伸出的尔康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想说的其实是:谢谢你。但对方好像是个做好事不打算留名的现世活雷锋,段羡辞为此而感到由衷的钦佩,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真善美的年轻人。接着,他一边挠着脸蛋子一边四处寻找起来,他的紫砂小茶杯呢……嗯,在公司前台的案桌上找到了。茶已经凉了,他不怎么愉快地打算倒掉,抬起头的瞬间看到“群星板”上贴着的网红照片,求中一个叫“谢如楠”的有点眼熟。皱眉,困惑,明明是他自己的员工,眼熟的程度却只是“有点”。而这会儿的谢如楠终于赶上了地铁,她觉得幸好有渐黑的天色做掩护,才没让老板识出她员工的身份。绝对不是她“见了领导绕道走”,主要是不想让老板在员工的面前感到尴尬,毕竟有两个壮汉对老板进行劫人行为,要是被员工救场可实在丢面子。虽说开公司的,有点经济纠纷也是正常。“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两个壮汉不仅是花臂,其中一个连锃明瓦亮的后脑勺上都纹着刺青。而且,你们的对话中明显有提到‘钱’的字样,证明你和那种人的确有利益往来,所以,你怎么还能说自己没有做违法勾当?”
此时此刻,谢如楠表情冷静、逻辑清晰,她如同庭上律师一样阐述着自己捕捉到的信息,可又因对方是自己的老板而压制着咄咄逼人的语气。“噢。”
段羡辞恍然大悟地以拳拍掌心,然后有点诧异地问:“搞来搞去,原来那天出手相助的女侠,是你啊?”
谢如楠的背脊凉嘶嘶,她觉得傻子老板真的拥有把人带进沟里的天赋异禀。“现在是在说你从事违法勾当的事情。”
谢如楠双手环在胸前,“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我敬你是我的老板,但违法勾当不能做,更不能在员工身上找商机,不然我真的会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报警的。”
段羡辞大大的脑袋,歪出了硕大的疑问表情,“啊?”
“你别装傻了!我还有另外的证据!”
谢如楠豁出去了一般,在这夜深人静的办公室里,她义正言辞地指出:“我看到了你和一个陌生男人的交易!”
???硕大的问号增加三连发。谢如楠心下一横——想来,入职公司之后,她作为一个自我认知是“勤勤恳恳”打工人形象的小网红,是真的一点不想跟老板对着干。但已经被折磨这么久了,她也实在不想继续配合他表演,然而使尽浑身解数躲他不成,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后的谈判机会,那就是抖出她的眼见为实——还记得那是在她听他在办公室里扔飞镖、讲电话的三天后。“大概是午休期间发生的,我不会记错的。”
谢如楠眯了眯眼,力争还原记忆里的每一个真实画面。当天,谢如楠结束了上午的直播,看了一眼墙壁上挂钟的时间,11:35,可以去食堂干饭了。但考虑到会被老板纠缠,她错开用餐高峰期,转去卫生间里磨蹭+拖延。12:05,她掐算着段羡辞差不多放弃寻找她一起吃饭后,才正大光明地走出了厕所,洗手,吹干,前往食堂。12:17,不仅速度吃完了饭,还刷好了餐盘,谢如楠利落地乘坐电梯去楼下,想去外面买杯雪顶。12:21,电梯到达1楼。12:22,谢如楠走出办公楼。12:29,买到雪顶,返回。12:31,谢如楠看到段羡辞在办公楼的大门前,并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接着凌波微步一般猫进了巷子里。躲在树后的谢如楠觉得有点可疑,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参与段羡辞的幺蛾子,但这会儿竟回想起了他曾经聊过的那通诡异电话。于是沉思片刻后,谢如楠鬼使神差地尾随上了他,与之保持着五米开外的安全距离。乌七八黑的巷子里头,段羡辞踩着石子、碎屑的声音窸窸窣窣,谢如楠偷偷地藏到巷口的垃圾桶后头打量他,发现他停在了巷子的中间,然后发出“噗嗤——噗嗤——”的口哨暗号。紧接着,一个戴着藏蓝色棒球帽的男子从巷子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和段羡辞差不多高,但打扮得比段羡辞还骚气,鞋子上面是明晃晃的驴牌logo,浓郁的油腻感铺天盖地,都不用多说,就知道他肯定是段羡辞的同伙。然后他俩就开始了奇奇怪怪的咬耳朵行为。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壮年男子,你一句我一言地贴在彼此耳畔窃窃私语,谢如楠寒如枯藤老树上的昏鸦。不过,等等。那个棒球帽男子朝段羡辞勾了勾手指,段羡辞就很谨慎地把带来的一个长方形盒子递给了他。对方打开检查了一遍,好像还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段羡辞顺势接过来,还当场验货一般地数了一遍金额,然后拍拍棒球帽男子的肩膀,就像是达成交易那样友好。谢如楠的表情非常戏剧性地从疑惑到震惊,再倒恍然,她终于意识到了——买卖。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是什么货……谢如楠抬起头,双眼炯炯有神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肾。”
而仿佛是察觉到了某种异样,段羡辞忽然敏锐地看向了这边,虽然只有来来往往的路人,可他总觉得刚才有人一直在盯着他看。的确有人。只不过那个人又躲回了垃圾桶的后面,并且还一脸的惊魂未定。谢如楠紧紧握着手机,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报警,毕竟这一刻人赃并获,段羡辞必然百口莫辩。但,一时的慌乱令她的思考模式有些停滞,幸好,手机恰巧没电而自动关机,也算是阻止了她。“我当时没有立刻报警并不是打算包庇老板。”
谢如楠叙述完了这一段她的亲眼所见,立即同段羡辞正色道:“是因为我考虑到老板在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公司、为了员工,如果我毫不领情地对老板落井下石,那损害的也是全体员工的利益。”
“……你还挺大义凛然的啊。”
段羡辞抽了抽嘴角。“老板,我说了,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谢如楠今天说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谈判目的,“我希望你停止这种非法行当,你还年轻,不能抱着侥幸心理。同时也请你停止对我的纠缠,否则,我将会大公无私地把这一切都带到警局。”
胆敢直截了当的威胁老板,也算是韭中豪杰了。可段羡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顿悟般地“啊”了一声,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滑滑滑,在找东西。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还有心情摆弄手机?!不对,重点不在这,而是——谢如楠紧锁眉头,无比困惑地问道:“老板,你手机刚刚不就已经没电了吗?”
段羡辞没理她,正忙的很。十几秒过后,他终于把屏幕上的照片拿到谢如楠眼前示意:“你描述的和我交易的棒球帽男子,是不是他?”
照片上的壮年雄性笑得一脸普信飞扬,左拥右抱着两个漂亮妹妹,而他脖子上那条辣眼睛的GUCCI项链也像极了与段羡辞同流合污的画风。谢如楠立刻点头说:“就是他,错不了。”
“我知道了。”
段羡辞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迅速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还点了外放键,在等待“嘟嘟”的忙音时,谢如楠瞥见备注名是“程二臂”。……可真是亲切的备注。那边接通后,一声“喂”被淹没在非常嘈杂的环境里,盲猜是在蹦迪。段羡辞很平静地说了句:“你出来讲,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程二臂”顺从地照做了,到了较为安静的空间之后:“有事快说,我很忙。”
“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你有毛病吧?”
段羡辞立刻将电话凑到谢如楠面前:“这位是小谢,我公司目前流量最大的网红,《公公》系列的女主角。小谢,和他说个‘hi’。”
谢如楠尴尬地想要脚趾建出3D楼盘了,但她还是甜甜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好,我叫谢如楠,直播名是辣辣shelly,可以常来我直播间做客。”
“哦呀,这夹子音不假,够甜妹。”
对方咂咂舌,接着热情道:“我是程飞颂,老段的合伙人,就你们那家网红公司,有我一半的股份,你能有今天也——”话说到一半就被段羡辞截胡:“行了,废话就免了,你现在告诉小谢,三天前你来公司约我在巷子里见面的内容是什么?”
“卧槽,你一下子搞到三天前,我想想。”
“3、2、1。”
“不就是你新买了个Switch被我借走了吗,然后又把上个月的分红给了你一半。但现在行情也不好,下个月可不见得有那么多的分红了,而且买人参的都是一些大老板,他们对参的挑剔程度你也知道……”谢如楠听着程飞颂像小魔仙一样的巴拉巴拉,她渐渐恍然大悟了一般,忍不住小声说着:“是人参,而不是肾?”
段羡辞眉毛一挑,“倒运人参总不犯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