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的那天,是九月一日星期一,天蝎座水逆,忌出行。谢如楠那天早上起床后很平常地磨蹭了一会儿,又很平常地在“请假”和“上班”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接着惯性拖延地收拾出门,上地铁,直达公司,9:00钟的时候准时刷脸打卡。刚刚入职一个月的这个小公司还在起步阶段,铁律只有一条——提前十分钟到达工位才可以在月底拿到全勤奖。谢如楠不在意全勤奖,她觉得自己可以准时上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选择这种目前只有一层使用面积的小公司不就是实现“上班为了下班”的人生大愿吗?她很清楚这家公司的咖位,小破穷,流量少,业务稀,很适合机动养老,即便她今年芳龄只有二十四,但却丝毫不影响她拥有一个日日想退休的伟大计划。眼下, 公司除了最先录用的她,还有其他3个小网红,其中最火的一个叫“甜甜bright”,也就是宣小晴。谢如楠和宣小晴是前后入职,相差不过一周,由于宣小晴很积极上进,在半个月内就得到了公司上下虽然只有五个人的认可,但她已经是老板办公室的常客。这天的宣小晴穿了条很火辣的红裙子,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包裹的玲珑曼妙,明明是娇小型体态,却可以走出气场两米八的欧美路线。比起她的直播间粉丝已经上万,谢如楠的才只有30几个粉丝。但谢如楠并不介意,她上班最大的乐趣是掏出抽屉里的笔和本,找到空白页,记录当日收获的夸赞。但沉溺其中的危害性也是挺大的,完成直播的下午,谢如楠翻看着过往的那些她喜欢的评论与留言,以至于开心地忘记了去看下班时间。隔壁工位的小女生在临走时提醒了她一句,她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是6:30了。她竟然错过了准时下班,而且还错出了半个小时,简直错的一塌糊涂。谢如楠向来能在混乱中保持理性,毕竟伤心也是浪费时间,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下班,走出公司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对于她这种一心只想做个保安的人来说,下班的瞬间撞见老板,无疑是大型社死现场。虽然老板这会儿压根就没发现她。而且说来也很神奇,在这家公司已经一个月,除去开会,谢如楠和老板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根手指。每次见面也都是走廊里匆匆擦肩,她不会舔,他懒得看,可能谁也不知道彼此长啥样。她只知道老板姓段,叫什么辞还是什么羡的来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大学毕业后一直搞创业,都说他是个富二代,公司里的小女生很热衷在私下里八卦他。这会儿,老板正坐在公司门口下头的花坛旁闷闷不乐,他一手端着紫砂茶杯,一手夹着半支烟,吞云吐雾的空档还不忘续一口茶。茶配烟,怪咖。谢如楠打算装作看不见,赶快跑路,谁知老板忽然叹气一声,仰起头嘟囔了句:“算了,走吧。”
是在对她说话?谢如楠僵硬地停住身形,心想着总不能不回应一声,对方好歹是她的老板,而且就他们两个人在这,于是她只好转过头,不经意之间,和端着茶杯的男人四目相撞。这男人小脸宽肩,又奶又凶又凌厉的长相,缓缓站起来的时候显出一双长腿,谢如楠忍不住在心底惊叹,老板原来是长这样的?平时也这么高吗?一个老板而已,用得着长这么好看?难怪一堆女员工整天想着要钓凯子,老板这种长相的确可以原地出道了。谢如楠短暂的看的会儿,内心里还吹了一声口哨。而老板也在上下打量她,表情瞬息万变,皱眉,困惑,惊讶,最后摆出恍然大悟脸。谢如楠觉得这老板不太聪明的亚子。可她不想和老板相认,只想回家。结果还没等迈出前脚,就看到一辆黑色面包车“嗖——”地一下停在了老板身后。老板愣了愣,呆头呆脑地还没反应过来,车上已经下来两个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肤色黝黑,还有花臂,这俩个人狠话不多,左右架起老板的胳膊就往面包车里拖。老板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敏捷地挣脱开二人,冲到谢如楠的面前把紫砂茶杯交给她,严肃地警告道:“拿好拿好,别给我摔坏了,这东西贵——”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彪形大汉生猛地抓了回去。谢如楠手捧茶杯,亲眼目睹老板像一只小鸡仔似的被二度拖上车,尽管他还在拼死挣扎,双臂撑在车门处说什么也不肯就范。期间争吵声不绝于耳,老板口吐芬芳地对峙着:“老子@#¥%&不怕!”
彪形大汉也回敬:“你@#¥%&不识好歹!”
然后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嘶拉——”,老板的上衣领口被扯坏了,扣子蹦飞落地,跌跌撞撞地滚落到了谢如楠的脚边。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忘记移动了,满脑子里都在盘旋着“面包车当街强抢男子,贩卖人口性质恶劣”的新闻标题,想到老板一旦身首异处、抛尸野外,那么公司倒闭,员工失业,她还要面临着重新找工作的麻烦事。不行,她不能对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危机视而不见,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到公司前台,然后又飞速跑出来冲向那辆黑色面包车,就在老板即将被塞进车里的刹那,谢如楠深呼一口气,扎稳马步,一记漂亮的左勾拳飞出,硬生生地砸到了彪形大汉1号的脸蛋子上。只见大汉1号肥腻结实的肉脸颤了几颤,转瞬就“扑通”地倒在了面包车里。大汉2号见状,略显慌张,色厉内荏地朝谢如楠大吼:“小丫头片子,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事和你无关,闪远点!”
都打算要掳走她老板了,还能和她无关?于是再度闷声发拳,这次直接揍在大汉2号的鼻子上,在他嗷嗷喊痛的时候猛地把老板拉扯到自己的身后,力道之大,令段羡辞误以为她是第二波来绑他的人。由于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公司门口的路灯还坏了一个,周遭黑漆漆,段羡辞眯着眼,非常努力地打量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时之间没回想起她究竟是谁,但不管怎么看,这个矮个子都是个女性,他肯定是希望有人来救自己的,但,指望女人救他?是不是有点反了?“那个……要不然,还是我上吧?”
段羡辞的自尊心在提醒他:男人不能不行。谢如楠鄙夷地翻个白眼,心想你的衣领子都被扯烂了,你行的话你刚才咋没行?而面包车里的两名大汉也在这时顶着痛苦面具重新站起,他俩凝视着车外娇小的女孩子,和她身后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然后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陷入沉默状态,一副“你不动,我也不动”的心理战术。但尴尬的十秒过后,两名大汉试图以假动作来抓获目标,大汉1号先冲下来,在谢如楠去防御的瞬间,大汉2号去抓段羡辞。段羡辞一脸“你不要过来啊”的惊恐,正打算以逃为敬,谁知谢如楠一个转身,以肘部重击大汉2号的背脊,紧接着又是一套行云流水的上勾拳、过肩摔,大汉2号精准地撞到了大汉1号的身上。这些几乎都是在眨眼间完成的,所有人都只有呆呆看着的份,包括段羡辞在内,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到大汉1号一脸痛心地抱着昏厥的大汉2号上了车,留下一句哀怨而痛心地:“段羡辞!你以为你没钱还能做出什么名堂?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愤恨地拉上车门,绝尘而去。剩下谢如楠困顿地眨了几下眼,这……这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