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是什么……”他斟酌着,眯起眼说:“也许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作业。”
谢如楠狐疑地挑眉。段羡辞学着她的模样挑眉,“把你压在桌子上做一整晚。”
他的骚话的确很多。难得的是每次都会令她脸红。虽然他今天口口声声地吵着累,可还是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谢如楠抱怨着自己的头发还没干,又说刚刚洗完澡,别闹。段羡辞却说洗完澡,很香,刚好。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忙碌在彼此的工作领域中,但谢如楠不知道段羡辞是怎么做到的,不管他工作多忙,都会在她下班的时候准时接她,以至于同事们都很羡慕谢如楠有这样体贴又专情的男朋友,还会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啊……谢如楠觉得这两个字离他们还很遥远,因为彼此相识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如今也很习惯这份陪伴,很容易就让人忘记对方的角色。说是情侣,也很像朋友,又和夫妻无异,而比起从前,如今好像是谢如楠更加依赖段羡辞多一些。他连她的生理周期都会记得十分清楚,也会主动给她买一些对身体好的维生素,譬如叶酸。同事看到谢如楠吃的维生素也会问:小谢,你在备孕吗?没有。她回答。哦,以为你吃叶酸是有这个打算呢。不过多吃也是可以提高免疫力的,对身体蛮不错的。“因为你总痛经,估计是贫血造成的。”
段羡辞说,“叶酸可以改善贫血。”
他这话说的很像广告台词。谢如楠觉得他细心得过于可怕了。他除了工作,剩余的时间都是盯着她,怕她睡得晚,怕她起得早,怕她吃得少,怕她吃不饱。“佟副总有点恋爱脑。”
他们公司的小秘书菁菁在一次聚会上,借着酒意,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段羡辞。谢如楠也在他公司朋友们的聚会上,听见这话,差点没把刚塞进嘴里的鱼粉喷出来。那些合伙人一致认可菁菁,并争先恐后地在谢如楠面前说着段羡辞:“他还会把菜谱记在备忘录上,说是给你做营养餐用的。”
“我们都怀疑他的账户是不是都在你名下,只要一发奖金,他第一时间都是转给你。”
“快点结婚算啦,合法生小孩嘛,真想看你们被小孩磨得吵架争执的样子。”
这些话在段羡辞那里很受用,他始终笑眯眯的,谢如楠有点局促地微红着脸,菁菁一直称呼她“佟姐姐,佟姐姐”,搞得在回去公寓的路上谢如楠笑的直不起腰来,她说好歹也叫我佟太太吧,什么佟姐姐,我回归古时期啦?没嫁人都从起夫姓了?段羡辞顺势问,那要不要嫁人呢?“嫁谁啊?”
谢如楠明知故问。段羡辞笑了出来,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似乎不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变成“被定义”,更不希望她因此而感到不必要的压力。等到了第二个月初,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谢如楠甚至还和同事学会了新加坡麻将的打法,又在被传授了一点拉丁舞,国际象棋也学到了皮毛。段羡辞开始寻觅起她公司附近的好地段的房子,由于事业起步很顺利,他收获了第一桶金,再加上谢如楠的公积金,倒是可以考虑预付20%的“买入”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气温潮热,雪糕总是没吃完就会化掉,不戴太阳镜会睁不开眼睛,皮肤上时常会泛着一层薄薄的细汗,所以谢如楠来到这里最频繁做的一件事,就是洗澡。尤其是公寓里的空调最近总坏,屋子里面闷热闷热的,谢如楠和段羡辞就都赖在凉席上不动弹。饿了就叫外送或是出去吃,没法在热得和蒸笼一下的卫生间里洗澡,他们就去附近的公用澡堂,在男女入口出分手,一个小时后再出来一起回去公寓。到了休息日,两人就都不出屋,宅在家里打游戏看电影,作息完全混乱的一天,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熬夜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这种半同居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无论是谢如楠的住处还是段羡辞的住处,无非是多了一套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罢了。但好像就是这些微小的细节,令彼此的生活充满了烟火气,尤其是段羡辞的工作时间不固定,有时会休息整整一周,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在谢如楠的公寓里做好饭菜等她回来吃。就算谢如楠在家,他也不会让她进厨房,她好像只需要坐在餐桌旁凝视他有条不紊的背影就可以了。“咯噔咯噔”的刀速快而均匀,能保证蔬菜切出一致大小,谢如楠侧眼看到段羡辞将海盐半勺撒进烧开成95°左右的沸水中调味,先投入香菇,再放红萝卜和马铃薯,肉末最后放入,捞出浮沫,加几滴橄榄油,手法倒是非常的行云流水。窗外的余晖穿透百叶窗笔直地照射进来,打照在他的身上,棉质的短袖衫背后浸出了微汗的水迹,原来,有些人连做饭的样子都像是一幅画。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回头瞥了她一眼,重新转回身时笑着打趣了句:“望夫石。”
谢如楠抿嘴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笑,只是感到这样的时光令她很开心、也很幸福。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已经过去了小半年。谢母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总是会打电话来问候情况,但谢如楠每次都以上班忙做借口来搪塞她要过来探望的要求,以至于到了现在,谢母已经很少会打过来。而在这里的公司上班要穿制服,谢如楠的藏蓝色短袖A字群显得很利落又干练,段羡辞非常喜欢她穿制服的样子。她直播时很认真,不苟言笑,看上去还挺似样。他们两个的生活越发简单,上班,下班,早饭,晚饭,散步游玩,聊天倾诉,偶尔奢侈一把去五星大酒店里吃海鲜,接着去电影院捧着爆米花看国外灾难片。这般互相依靠扶持,平平淡淡的生活却让两人享受其中。临近8月底的时候,迎来了婚礼旺季,身边很多人都陆续结婚、喜宴,宣小晴也发来了请柬,但她没有和同公司的那个人结婚,而是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大家做梦也想不到的人。是的,金色请柬上,新郎竟然是程昤。婚礼选在了程昤工作的城市,也是程昤的老家,西安。谢如楠和段羡辞从新加坡匆匆赶去的时候,正好是婚礼开始的前两个小时。当天,程昤在台上感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苦心追求宣小晴五年之久终于修成正果。台下哭倒了一群好友,大家不仅是因一对新人感动,也怀念起曾经年少的学生时代。谢如楠也微微红了眼眶,当宣小晴和程昤敬酒敬到她这里时,程昤笑嘻嘻地说着:“小谢,当年我不懂事,总是缠着你,你别见怪哈。”
宣小晴横他一眼,“是你自作多情,小谢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段羡辞失笑道:“那收下了这种货色,还真是难为你了。”
宣小晴立刻说:“还不是他后期天天追着我,又死缠烂打的,加上我之前的工作特别不愉快,就被他的伎俩拿下了呗。”
程昤嬉皮笑脸地挠了挠头,对宣小晴说:“任谁见惯了玫瑰的香,也不会甘心选择平庸的野花的。我见过了你,再不可能正眼去看别人了。”
真是油腔滑调啊。谢如楠在心里撇了撇嘴。等到婚礼结束后,宣小晴和程昤要去送送宾客,剩下这群人决定开始第二轮聚会,就选择了宣小晴新家楼下的烧烤店,李航说就等他俩两个小时,不来就不管他们了,直接转战第三轮。吃烧烤的时候,一帮人张牙舞爪地喝酒欢笑,到了段羡辞这里,他非但滴酒不沾,连递给他的烟都谢绝了。大梁一脸震惊地打量着段羡辞和谢如楠,醉醺醺地大嗓门道:“你俩要孩子呢啊?两个人谁都不喝酒,准备生娃了吗?”
段羡辞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回答道:“还没结婚呢,小谢目前也没怀孕。”
这种正了八经又直截了当的说法不仅让谢如楠脸颊微红,同坐的其他女同学也莫名地表现出了羞涩的模样。胡博很不识趣地催婚道:“你来都扯扯乎乎的多久了,差不多就扯个证办个婚礼,我们这帮人肯定去捧场!”
段羡辞始终都握着谢如楠的手,他全程笑着,曾经的凌厉和戾气少了很多,面对胡博的咋咋呼呼也没表现出厌烦的表情,就连张紫琦都看出他的改变,凑近谢如楠耳边悄悄说:“你家先生不太一样了哦,成熟内敛了,依我看,已经可以托付终生。”
谢如楠有点得意的点了点头,很快又皱起了眉,像是心有余悸似的,谁知道张紫琦会错意,不敢置信地调高音量道:“不会吧,他还没和你求婚吗?”
这下可好,一帮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了段羡辞,脸上写满了“什么?!马拉松这么多年了还没表个态度,是不是男人啊?!”
的愤怒。颇有娘家人要替宝贝女儿讨个说法的架势。谢如楠对此却没有特别深的执念,以至于在回去新加坡的飞机上,她也没有再聊有关结婚的话题,反倒是段羡辞有点在意地问她:“你觉得呢?”
谢如楠盯着窗外的夜色,看到飞机慢慢起飞,随口反问道:“觉得什么?”
“结婚。”
谢如楠这才侧脸看向他。段羡辞有点埋怨似的打量她:“我倒不是催你,但是,的确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总该给我个交代才行。”
这话令谢如楠哭笑不得,说真的,她一直都觉得段羡辞算不上是多么有责任感的人,因为是独生子,自小家境优渥,他是个被宝贝惯了的大孩子。可是到了她面前,逞能要强的那些事他也都能硬着头皮做出来,说到底,他就是想让她觉得像他这样不怎么靠谱的人,只要对方是她,也是可以放心靠得住的。虽然很多时候,谢如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选择她,从他计划来到新加坡和她一起发展工作后,她的那份疑问倒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认为自己也很值得被爱。然而爱是双向的,人类都喜欢让爱来开花结果,才能不断的升华各自的情感寄托与灵魂归宿。谢如楠很清楚,她和他已经到了这个需要升华的阶段。“结婚了可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非常认真地询问段羡辞。一辈子这三个字说起来太可怕太负担,可作为一个男人,要是真想对一个女人好,是不会计较在一起的时间有多长需要付出的东西要多少。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是她了,也就是她了。就那么一直走下去,或许等到哪天回过神来,早已经过完了一辈子。段羡辞认为,在他的人生观与私人世界构造图中,谢如楠这三个字已经占据了他百分之六十的未来与区域。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则是他要如何努力的保护那百分之六十的想法。所以,他对谢如楠说:“你实习的那段时间,我观察了自己打出的电话次数,每天大概我自己打出的有六通,一两个给李航,其余都是给你打,我甚至总会忘记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委屈巴巴地说:“新加坡的话费还挺高的,我已经是今时不如往日,还是要把钱花在刀刃上才行。而结婚了的话,我们两个人会省下一笔电话费,挺划算。”
“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为了节省电话费而考虑结婚的。”
“你就不能浪漫点吗?”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说的这话和浪漫有关。”
谢如楠理直气壮,“而且,我们两个几乎每天下了班都会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打电话的机会。”
“那我在你下班前问你想要吃什么的时候当然要打电话了。”
“你明明只是微信问我。”
段羡辞有些急了,但也意识到目前的准备不够充足,于是把接下来的话统统咽了回去,有骨气的说:“行,我懂,还是要准备求婚戒指才行,的确不能这么随意就求婚。”
谢如楠反倒一脸懵地瞪圆了眼睛:“原来,你刚刚是在求婚?”
“不是。”
他赌气地双手环胸,别过脸去闭上眼,嘟囔着:“我要睡一会儿,不说了。”
谢如楠凑近他盯着看,捏捏他的脸,戳戳他的肩,“真生气啦?还是这么小心眼儿。”
结果他闷闷不乐地怼她:“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还挑衅上了?”
他立刻睁开眼,回头看她,“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谢如楠还特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9月7日,星期三,这日子有什么特别的吗?她的困惑被段羡辞捕捉到,他十分得意地冷哼一句:“看,你根本就不记得了吧,还好意思嫌弃我的求婚随意。”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再说你求婚随意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那你是不是不记得今天的日子了?”
“不记得。”
段羡辞本事不小,还敢瞪她一眼,然后转身继续去睡,气鼓鼓的睡。谢如楠觉得他抽风犯病,真是不可理喻,也不理他了,还决定下了飞机回去新加坡后,也绝对不主动和他讲话。结果是谢如楠睡了一路,快要下机的时候被段羡辞摇醒,她还神志不清地问了句是不是到了,段羡辞也没回话,谢如楠心里抱怨起自己干嘛要和他说话,接下来肯定不要理他。于是二人下了飞机,一路出了机场,谢如楠的鞋子有点不太舒服,打算坐到出口处的椅子那边换双鞋。没想到段羡辞却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压根没管她。这下她可来了火,气不过地从小箱子里翻出鞋子换上,满心不爽地生闷气,还脑补了很多,以至于已经打算要谈谈分手了。而十分钟后,她还没消气呢,段羡辞就捧着一束满天星回到了她面前。在她又气又迷惑的情况下,他把花塞给她,又掏出买好的OK绷蹲下来,抬起她的脚,贴在了她磨红的脚裸上。“你刚刚……去买花啦?”
谢如楠到底还是先开了口。他点点头,“还有OK绷。”
原来他知道她的鞋子不合脚。到了这里,谢如楠的火气已经没了一半,默默地想着也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分手威胁,又不是高中生闹别扭,太不成熟了。不过,这些还不是全部,段羡辞还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掏出里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条星云坠子的项链。谢如楠记得这条,在参加宣小晴婚礼的时候,她曾夸奖宣小晴戴着的星云项链很漂亮,宣小晴说是在XX牌子买的,而当时的段羡辞就站在谢如楠身边。“可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去她说的那家店买的?”
“李航帮我跑腿买了回来。”
段羡辞坐到她身边,撩起她脖颈前的长发,帮她把项链戴上,“还好赶在上飞机之前拿回给我,他还讹了我跑腿费。”
谢如楠有点喜出望外,毕竟段羡辞这种大直男很少会送她这种小女生心思的礼物,花倒是收过不少,项链可还真是第一次。“谢谢……”她开心地说。“所以你记没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谢如楠的神色尴尬起来,她的确记不得。段羡辞轻轻叹气,缓声说道:“是我们认识整整3年的9月7日。”
谢如楠怔了怔。由于段羡辞不是个擅长长篇大论的人,也不是一个能记住细小回忆的人,可偏偏,他把这一天的日期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仿佛是给谢如楠多年来暗恋的最好的回礼。在她不知晓的时间里,他也在默默地暗恋着她。他伸出手臂,从身后抱住她的肩膀,贴近她耳边轻声说着:“我这25年来最大的幸运,就是在这一天遇见了你。”
小谢,你是我收到的人生给与我的,最好的礼物。“无论是之后的35岁、45岁,还是85岁,如果有105岁的话,我只希望还是你在我身边。”
其实回来后,也想过不被原谅的话要不要下跪一次,也做出了无论怎样都要挽回的觉悟。“人真是贪婪啊,当初明明只想着和好就可以了,如今却觉得你的余生都该被我霸占。”
段羡辞无奈又幸福地嘲笑着自己,“果然人一谈感情,都会变得恋爱脑。”
谢如楠笑出声来,心和眼睛都酸酸胀胀,她回过身,用力地抱住他,非常坚定地说道:“我们结婚吧。”
在他们两个都已经25岁的这一年,原本是可以实现这个共同的心愿的。如果,9月21号的那天,没有发生那次“意外”的话——那天是周六,阳光很好,难得没有下雨,谢如楠早早就起来了,她说想吃学校附近的那家鱼粉,段羡辞就立刻爬起来穿好衣服,亲吻了她的脸颊,匆匆洗了把脸,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偏巧听见有人按门铃。这才早上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