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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我,不再是少爷(1 / 1)

来到了他们所谓的住所,与他们徐氏族人来讲,应该说是牢笼来得更为具体一点。行路之上,两旁的族人皆停下了手中的粗细活儿,田埂上,陇头间,不管是男女老少,皆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扫描着我,这眼光看得我浑身冷不丁打颤,仿佛误入了虎狼窝一般,被亿万种眼神死死束缚住,任凭我如何走路看地来躲避这样的眼光皆无济于事。不过也是,如今定教徐门尚获一丝自由,能在外面活动的人,只有我一个,况且还是一个留过学的海归,看到我这样的新鲜血液,就算不是仇恨我怎么说也会抱着一种新颖出奇的眼光对我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这倒也不足为奇。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料想着父亲曾经也应该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过路时偶尔也会瞥见几张熟悉的面孔,那几个老一辈的族人拿着小木板凳坐在外面抽着长杆烟枪,紧紧凝视着我。虽说是熟悉,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他们,猜想着若不是我还抱在怀里又或是满月的时候见到过?那也不可能啊,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么说谁也逃不过童年期遗忘的科学理论啊?“呵,溜了这么一大圈子,这不还是回来了。”

那几个老人虽然说是窃窃私语,可嗓门儿仍是出奇的大,仿佛就是故意讲给我听的一样,听得我心中一阵又一阵的发怵。果不其然……就是那几个人,在我的童年中可是留下了阴影的族人。还记得老狐狸走后,就是这几个族人强行逼着母亲要我上任什么徐门掌教,母亲不愿意看我成为这群人手中的棋子,被逼无奈才会将我连夜送走的。也不能说是走,是赶着趟连夜逃走的。我没有过多理会他们,自顾自埋头行走,脑子里却打不住的思考一些莫名其妙就流进我记忆中的事情。相较于尤溪古镇上的徐氏祠堂,那么看来,准确点说尤溪才是我们徐氏的祖籍发源地,可是十六年前他们能出现在我尤溪的家中,说明那时候他们还是自由的,那只能说明我出国的这些年,老狐狸还是出过山,对于这群族人有所行动的,况且这群徐氏族人又是如何被我父亲骗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陵阳山里的呢?这一切,都只能等稍作安定下来之后问墨羽或者旸子了。旸子给我安排了村寨中心的一间阁楼,说实话,这里比刚才的茅草屋好上那么一点,可我已经不敢再抱怨了,想到刚才旸子说的那些话,又回忆起刚才那群族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指不定那天就给我做掉抛尸喂老虎了,我更不敢在这里放肆。仰天长叹,算了,老子的生死天注定。上了阁楼,旸子带我来到一间较干净的房间,帮我放下包,又帮我打扫了一遍,我心里虽说是感激可我习惯了不屑于说谢谢。奔波劳累了一天,怎么说我现在就可以倒头就睡。刚坐下,木板床倒是把我硬生生弹了出来,我心里叫苦:这什么床?这么硬?怎么睡?可我看旸子这么热心又有点于心不忍。“在国外,睡惯了席梦思吧。”

“啊?倒也没有。”

我赶忙挥了挥手,挠挠后脑勺眯着眼睛勾勒嘴角的一条优美弧度,而后解释说:“在海外,我可也是睡过公园长凳的人。”

那瞬间,旸子像个木头人一样,直瞪瞪看着我的脸,问道:“像小二爷这样尊贵的金身佛,怎么还会睡公园长凳?”

我摆着一副得意的样子,洋洋自得会想起那段海外的过往:“那可不,席梦思太软了,睡得我脖子不好,就去公园睡睡长凳,铺个报纸当褥子,害!别提有多舒服了。”

说道兴致处,动作幅度也跟着大了起来,不小心摔倒了硬木板,霎时搁着我手臂一阵火辣辣的麻木疼痛,我方才想起了手臂上的伤势。我的**声惊动了旸子,他扔下手头的东西,赶忙来看我的手臂,我看他很细心搓揉着我脱臼的部位,心中猜想着这人对于医术这一方面也是懂一些的吧,那我这条手臂的存废还要依靠他了。“你学过医?”

我好奇问道。“略懂一二,小时候跟阿爹上山采过药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旸子皱着眉头如此严肃。“小二爷,忍一下,马上好!”

“哎呦我的娘!”

就听到骨头一声巨响,然后我也麻木了……麻木之后,浑身却是变得轻松了许多,脱臼的手臂恢复了不少,虽说还使不上劲儿,不过至少没有原来这么痛不欲生了。“好了!我去拿点药草帮你敷一敷,您休息一下。”

我没有回答,侧过身子闭目养神准备休息。可除却了关门的声音,我却感到一丝莫名的安静,很特别,安静的有点渗人,可我已经筋疲力尽不想睁开眼去探究到底是什么。“辰希。”

“啊?谁叫我?”

我翻了个身猜出来是墨羽。“还疼吗?”

我暗中带着冷冷的讽刺:“要你多管?自作多情。”

“刚才的事情我全知道了,还在生气?”

我脸上唬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吊着半阴阳的语气说道:“生气?我何必对着一群笼中困兽生气?”

墨羽见我这般口是心非的样子,不免痴声一笑:“你若真不生气,那我便可放心了,料想着替你去训斥那几个欺生的外人,见你这般不在乎,那也大可不必了。”

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急得猛然跳起身,拉住他的衣角,大喊:“给我回来!”

他并没有走远,回过身,淡然装作无事人一样。我心里本就是一阵怒火,越想越气,带着满是委屈的声调和他倾心抱怨:“你们要是觉得我就这么没用,你们完全可以忽视我的存在,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个地方?来受一群乡巴佬的气?我大可以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这样就不会拖累你了,况且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见我说出了郁闷在心的倾诉,灿然笑出了声,随着我坐在木板床上,轻轻揉着我的额头。细腻入微的说道:“我明白,幽冥界也是,人间也是。无论是辰希还是徐泰,你都是如此高高在上。可是现在,你已经不是邪冥王了,也不是曾经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徐家小少爷了,我说的长大,你真的明白吗?”

“呵,既然我早已不是当初的辰希,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现在的我,是徐泰!是徐泰!你在找的一直都是辰邪,我可以说我根本不需要你管我。”

“我需要你……”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不然我就不会苦苦寻你三世。是,就算你不是曾经的辰希,可你还是未来的徐门掌教,身为未来的掌教,你要做的是把敌人化为友人,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这才是一个掌教真正应该拥有的气度。”

“吼?掌教?你也想让我当什么狗屁掌教?你也希望我成为六门里面的一颗棋子?”

墨羽抚着我的背,很轻很柔,又遥遥望着窗外劳作的一群人,说道:“你父亲徐二爷早已帮你铺好了路,至于做鱼肉还是刀俎,在于你。”

“嘿我就奇了怪了,你口口声声说有六大门宗,你这么一直赖在我身边算是个什么意思?是其他五门不香吗?”

我试着打量了自己,普通人一个,也没有什么标新立异与众不同的地方吧。他的眼睛如鸷鸟般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而后转为温柔桃花似的眼眸,说:“因为我身为护教司,毕生要做的就是保护三教图……还有你。”

瞧瞧,又在我面前玩煽情,我没有理他,躺下侧过身去假装自己睡着了一样。“明天我要去转山,你去吗?”

他继续问道。“不去,不如睡觉!”

“那你别惹事。有些事情忍着就好,实在不行的,等我回来,我自会帮你解决。”

看我没理他,看似有些失望,试图挽留却无济于事:“那……我走了,好好休息。”

刚走到门口,旸子端着一钵捣烂的药草正好见着墨羽,旸子屈躬作揖喊了一声“墨大人”,墨羽侧着在他耳边嘀咕两三声,旸子连连说是,接着我能确定的事,墨羽……真的离开了。怎么,我还真有点不舍了呢?“小二爷……那个……”旸子端着要,直杵在我的身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都是男人,婆婆妈妈干什么?”

说着我脱下半件衣裳,露出左膀子。“可是……您这身子是属于墨大人的。若是让墨大人知道,我岂不是死无全尸!”

他唯唯诺诺道。“屁!”

我气不打一出来,感受到身后旸子的那双手在颤抖。说着,旸子冷不丁朝外面看去,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不过看他这般恐慌的样子,我也猜到了那一双来自班主任视角的死亡凝视。“要不……我去喊墨大人亲自给您上药?”

旸子时不时观望着外边,两颊的肌肉都松松地下垂了开来。“吼?那我今个儿偏要劳烦你郑旸之帮我上药了,他墨尚卿能拿我怎么样!”

我的眼神瞟过门外,将这话说得越大声越好,就是故意讲给墨羽听的来着。肠子嘟嘟囔囔一个劲儿的委屈说道:“小二爷,您可害惨我肠子了!”

“要真是那老不死的帮我上药,就是你旸子害死我徐泰了!”

“旸子,我是邪冥王?”

旸子帮我涂草药,一股灼热刺激着我的全身,也许是刺激到了我的脑子,让我稀里糊涂就问了这么一句。旸子听闻我的问话,惊诧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抹出笑意,摇摇头说:“说什么呢小二爷?那邪冥王早就死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连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说到这,我忍不住捂着脸,继续念叨着:“我真的很没用。”

“小二爷,我今天话说到这里。我,旸子跟你一世,你好也罢,坏也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是我的小二爷,你永远都是是少爷!”

冷冷抽动着嘴角,不禁感到十分好笑:“少爷?我早就不是少爷了。”

多少年了,这一次,我又找到了一点人情,淳朴的不带任何修饰,像是外面的绿水青山,一饮牧童长笛,就这么忍不住,眼泪就不争气落了下来……重新躺在这生硬的木板床上,仿佛回到了海外的那个公园……那群黄头发的室友将我的床铺柜子再次掀了个底朝天,唯一翻出来墨羽给我的铃铛这么一样稀奇玩意儿,把弄了好久,却被正进门的我撞见。我怒不可遏,奋力抢夺:“把铃铛还给我!”

这是我唯一有所留念的东西,决不允许这群人对他如此轻浮随意!“嘿!有本事,你来拿啊!”

他们人多,将我推搡挤在中间,一个劲儿掐打着我。争抢中,只见其中一个个儿高的把铃铛狠狠扔向了门外,而我亦跟着铃铛飞起的弧度扑了个出去,将铃铛死死护在怀里。“快!把门锁上!今晚让他睡大街去!”

“砰!”

伴随着响彻宿舍的巨大的关门,我,再次被他们赶了出来。孤影缭绕,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室友赶出来了,无论我学习上多么努力,多么拼命去证明自己,我始终矮他们一个头,也是,身后没有任何人的支持,在国外,我始终是个抬不起头的孤儿。“喂,你看那个中国佬!谁在我们国家的长凳都是玷污了凳子!”

“呵,自家人都不要他这黑鼻狗……”所有的东西都在宿舍里,我一个人身无分文只得睡在公园的长凳之上,海外的冬天格外冷,狂风怒号着,公园的黑夜里,寒风凛冽,卷袭着杂物垃圾在半空中肆虐,我冻得浑身麻木早已失去里心中刺痛的知觉,就连风雪都在我的耳边徘徊嘲笑着我,就如同一把把利剑,一丝不苟地往我的心里死命的钻,割得我遍体鳞伤。我只有不停往身上铺报纸,垫枯树叶子,方能自我安慰出一丝的温暖。“徐泰,你怎么?睡在公园里?”

“害,那席梦思睡得我腰酸背痛的,过来睡睡长凳正正骨。”

“啧,你这位中国少爷可真奇怪。”

“是啊……我,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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