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圆倒掠而出,躲过钱一空的长矛,手中已拔出千击剑来,月光之下熠熠生寒,一出鞘便有三道剑影,似乎是剑脊上有两条棱,加上千击剑独步天下的招式变化,随手一刺便是数十道剑影齐至,令对手分不清哪道是真哪道是假,但不管哪一道都是剑划过才留下的影子,故而每一道都能伤人,沈伯义对这千击剑法大为佩服,当下只作旁观。钱一空一击落空,纵身追了上来,眼见汤圆圆拔剑回攻,眼前剑影如漫天飞花,分不清虚实,当下只将手中长矛直挺挺向汤圆圆刺了出去,反正不知该挡哪一道,索性以攻为守,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钱一空似乎是想依赖兵器的长度硬刚,以不变应万变,这一刺看似平平无奇,但出招的速度和方位无一不精,汤圆圆见长矛刺到,剑锋一转横剑削去,千击剑削铁如泥,论锋利程度,当世兵器无出其右,汤圆圆有心一剑将长矛斩断,挫一挫钱一空的锐气,哪知千击剑距钱一空的长矛还有尺余时忽然自己转平贴了上去,钱一空的长矛上竟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这一吸将汤圆圆的砍削力道化了大半,矛头险些刺进她的肩头,汤圆圆使了好大力气才将千击剑从矛身上抽脱,哪知钱一空矛头一转第二刺又至,这一刺较第一刺更加凶险,丝毫不给汤圆圆喘息的机会,汤圆圆只得再次挺剑相挡,同时拧身闪躲,千击剑再次被长矛吸住,没有余暇抽脱,矛头自汤圆圆身侧擦过,但凡慢上一步就要命丧矛下。沈伯义在场外看得真切,情知钱一空的长矛有古怪,眼见汤圆圆挡了第二刺后身形尚未站稳,钱一空的第三刺又已闪电般跟上,心系汤圆圆安危,当即使出燕子掠轻功飘然入场,一手拉住汤圆圆向外一带,一手用细语箫将钱一空的长矛一拨一引化开。钱一空见沈伯义入场替汤圆圆解围,当即收回了长矛。“少城主要以二对一么?”
钱一空冷冷说道,周围众人见钱一空只用了三招就让汤圆圆败下阵来,汤圆圆竟似毫无还手之力,顿时一片哗然。“这个这个…”沈伯义不知怎么回答,若说自己是来救汤圆圆的,汤圆圆未免面上无光,但她三招便败,委实颜面扫地。“你这是什么兵器?”
汤圆圆不服气,钱一空完全胜在了兵器上,她的剑法虽好,奈何兵器克制,剑法的精妙之处丝毫施展不出来。钱一空冷笑一声。“这慑魂矛乃是北海玄铁所铸,克尽天下铁制兵器,是钱某专为千击剑量身打造的,这夺命三连刺也是钱某独创,滋味如何?”
沈伯义、汤圆圆、赫启宏均暗暗心惊,千击剑法再如何玄妙,即便真能舞出一千道剑影来,遇上这支磁铁所铸的慑魂矛也只能现出原形,再锋利的兵器碰上它也只会被平吸过去,可谓一丁点作用也发挥不出来,钱一空如果真的是为了克制汤圆圆而打造的慑魂矛,那他真的是暗中筹谋已久了,今日敢以一人之力叫板天下群豪,自是有备而来。“你专为我打造一件兵器是何目的?”
汤圆圆冷冷问道。钱一空笑了笑。“千击剑锐不可当,钱某自然是害怕小命不保,难道还能是觊觎汤家七十二舵不成?”
这话说得圆滑,说他觊觎汤家七十二舵也无不可,毕竟他处心积虑把汤家的看家本事给破了。“我汤家七十二舵高手如云,想打汤家的主意可没那么容易。”
汤圆圆一脸冷漠。钱一空连连点头。“是是是,汤家七十二舵高手如云,钱某未必放在眼里。”
这话前半句后半句意思相悖,也只有钱一空这样的人能说出来。“钱帮主想做第一,在下原本可以相让,但钱帮主臆造这一江湖奇闻,令无数英雄丧命,在下却不能容忍。”
第一第二只是个虚名,沈伯义一点也不在乎。钱一空将长矛指向沈伯义。“钱某便是要将尔等杀尽杀绝,你沈伯义又奈我何?素闻沈伯义从无败绩,钱某也是一样,今日你我终有一人要破此先例。”
钱一空终于装不下去了,他就是为了让大伙丧命于此,现场顿时火药味十足。“好不要脸,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么?”
“少城主,快杀了这姓钱的。”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沈伯义一抱拳。“既然如此,便请钱帮主进招罢。”
钱一空冷冷一哼,挺矛直刺沈伯义,出招速度比之刚才犹有过之,而且脚下的步法也变得诡异起来,竟看不清他的下盘动作,似乎是失传已久的虚影幻步,沈伯义微微一凛,侧开身子,用手中玉箫搭在矛身上一拨,长矛当即变了方向,细语箫不是铁制,不怕被吸走,箫质虽憔悴,但绝顶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木棒桃枝均可为剑,玉箫在沈伯义手中与铁箫无异,沈伯义拨开长矛挺身向前,左掌一式平地起雷劈了出去,张钢铁认得这是雷神掌中的第三招,但听沈伯义掌中一声雷鸣,震惊四野,这才叫雷神掌,周围群豪瞬间耳聋耳鸣,钱一空不由地叫了声好,矛交左手,右掌在空中扇动两下,罡风起处,积雪被扬了起来,使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大伤风,接着他的右掌与沈伯义的左掌击在了一起,雷神掌纯阳至刚,大伤风阴柔绵绝,二人内力激荡,地上的积雪瞬间而没,飞沙走石打在周围群豪脸上身上疼痛不禁,再看时,沈伯义与钱一空各被震退了三步。钱一空吹了吹右掌。“好一个雷神掌,烫手。”
沈伯义甩了甩左手。“好一个大伤风,手麻。”
各捧一句,钱一空又刺了过来,脚步虚灵,不知这一矛要刺向何处,沈伯义手握玉箫,更是毫无惧色。二人从屋前打上屋顶,又从屋顶打到谷心,再从谷心打上巨石,开打时一弯新月刚升上东方半空,不知不觉便到了西方半空,群豪看得是彩声连连,从二人的招式间学到不少临敌对阵的应变之道,浑然忘记了时辰,直叹不虚此行。也不知拆了几千招,沈伯义逐渐摸清了钱一空的路数,终于有一招,沈伯义拨开长矛后,钱一空平推出了一掌,沈伯义目光如炬,已然看清了这一掌的着力处,只需用玉箫在他手臂内侧轻轻一击,就能将这一掌的力道化为无形,同时补上一招后手,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沈伯义当即抬左掌虚迎上钱一空右掌,右手骤然抽出玉箫点向了钱一空右臂上的着力处,这一招变得奇快无比,钱一空就算看清变化也救之不及,眼见沈伯义的玉箫成功点中了着力处,钱一空的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沈伯义的左掌忽然变了方向,拍向钱一空胸口,这一掌钱一空非中不可,哪知就在这时奇变横生,钱一空本已失去力道的右臂忽然奇迹般抬起来握住了沈伯义的玉箫,沈伯义顿时大惊,自己的三切手从未失手,怎的被他瞧出来了?电光火石之间,钱一空握着玉箫的手忽然猛地向上一提,二人共举一根玉箫,将沈伯义劈来的左掌抬上了高处,沈伯义还没来得及抽出玉箫,胸口猛地中了一指,顿时气息滞窒,接着钱一空又闪电般补上一掌,高手过招容不得半招失误,沈伯义中指之后真气丁点提不上来,全然无法抵御,这一掌结结实实用胸膛接下,大伤风虽绵绵无声,但后劲十足,沈伯义肋骨断折,但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人也向后方飞了出去,手上失了力气,细语箫落到了钱一空手里,钱一空拾起扔在地上的慑魂矛,得亏二人距离近,长矛回不过来,若是距离稍远,钱一空以矛刺入,沈伯义凶多吉少。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沈伯义如同凋落的枯叶飘了过来,汤圆圆纵身接住他,但见沈伯义一张脸转为煞白,落地后又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你怎么样?”
汤圆圆一把抱住沈伯义,眼泪连珠般滴落,冷冰冰的一尊菩萨竟然也会落泪。“圆…圆圆。”
沈伯义抬手轻抚着汤圆圆的脸颊,心疼地替她擦眼泪,没擦几滴便倒头昏死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伯义不过如此,我钱一空天下第一。”
钱一空狂妄地仰天大笑。在场群豪寂然无声,没想到沈伯义竟也败在了钱一空手上,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是钱一空的对手了。“谁说你是天下第一?”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钱一空收住笑意扭头看去,只见沈伯义旁边站起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来,他给沈伯义服了几颗药丸后运功推拿片刻,沈伯义的面色有了些许好转,伤得很重,但性命无碍。“你是何人?”
钱一空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甚至看见他双目血红的样子想笑。花满天看见沈福站起来,想起他的身手,或可与钱一空一战。“这位大侠名叫沈福,也是沈城来的。”
花满天没有说他是个下人,说出来毫无益处。“无名小卒,想找死么?”
“你会记住我名字的。”
赫启宏说完便挺身而前,追风步何等神速?两丈远的距离眨眼便至,飞起一掌直奔钱一空面门而去,钱一空被这身法所惊,不敢大意,抬掌运起大伤风迎上,双掌甫接,“砰”地一声,钱一空倒退了七八步之多,赫启宏也被震退三四步,钱一空与沈伯义从前半夜打到后半夜,耗费了大量内力,赫启宏与沈伯义实力相当,钱一空如何能敌过两个沈伯义?“阁下的武功不在沈伯义之下,恕钱某孤陋寡闻,为何从未听过阁下姓名?”
对完这一掌,钱一空深知此刻的自己要落下风,本以为谷中再无敌手,没想到不知从哪里杀出个程咬金来,之前参与围攻赫启宏的人无不落下冷汗,才知道赫启宏手下留情。“连沈城一个家丁都打不过,还敢妄称天下第一?也不怕世人笑掉大牙。”
花满天这时才把沈福的身份说出来,借以嘲讽钱一空再好不过。“家丁?”
钱一空皱起了眉头,暗想沈城何时有个武功高绝叫沈福的家丁?他回想沈福刚才的掌法和身法,眼睛忽然亮了。“阁下刚才所使的可是追风步?”
钱一空究竟是江湖耆老,对天下武功知之甚多。“是又如何?”
赫启宏不否认。“堂堂山海怪侠的传人,何以沦落为家丁?”
当年的山海怪侠名震关东,自山海关至长白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黑道众恶闻风丧胆,可惜十数年前因病退隐江湖,从此再无消息。“既然知道家师的侠名,今日在下便以家师的名义除了你这个祸害。”
赫启宏再次欺身过来,钱一空忙将细语箫别在腰里,举起慑魂矛迎上,山海怪侠之“怪”字并不是凭空而来,只因他的拳法怪、掌法怪、身法更怪,处处都透着一个怪,二人对了百招,钱一空的内力逐渐吃紧,若在平时自然胜负难料,此时却无力缠斗,钱一空忽然拼出全力震退赫启宏,随后一个拧身越过人群向南逃去,赫启宏岂能让他逃掉?展开追风步便追,眼看到了钱一空身后不远,钱一空忽然打了一声口哨,便在这时,从南边的山崖上射出数十支箭来,带着劲风直射赫启宏,钱一空果然有备,赫启宏只能闪身躲避伺机追赶,哪知后箭接连不断,封住了赫启宏所有的前路,钱一空转眼便上了山崖,再也追不到了,赫启宏只能退回到群豪身边。钱一空消失后那处山崖上忽然人头攒动,有眼尖的看出了射箭人的装束。“是蒙古兵,钱一空投靠了朝廷。”
这话一出群豪震惊,再向周围看时,四个方向都出现了一排排的官兵,将群豪围在了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