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山庄对面一处台阶上,张钢铁已面带愁容坐了良久,他左边坐的是兰儿、右边是小谷子,小谷子赖着不走,张钢铁也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寻思着过两天到乡下找个好人家寄养便是,把那一百两银票当做抚养费,有的是人要。张钢铁愁的不是小谷子,而是寒梅山庄森严的戒备,门口守卫严格查验英雄帖,验过了才放行,这场景像极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疫情,进入场所需要出示行程码。这英雄帖张钢铁自然是没有,本以为武林大会谁都能去看热闹,没想到这么严格,想来庄主多半是为了避开朝廷鹰犬,再结合最近江湖上起义频发,张钢铁大致猜到了本次会议的主要内容,若不是为了打听沈清月的下落,张钢铁是万万不会感兴趣的。“我知道后院有一个地方能溜进去。”
小谷子说道。“溜进去再被人家当贼打出来么?”
张钢铁啐道。正一筹莫展,忽然看见一个熟人,是呼延煜,张钢铁连忙一个健步窜到寒梅山庄门口,在他将英雄帖递给守卫前拦住了他。“呼延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呼延煜奇怪地看着张钢铁,并不认识,但见张钢铁认识自己,出于好奇,随张钢铁走了过来,张钢铁带着呼延煜走进旁边一条人少的胡同,呼延煜觉得不对劲,不由停了下来,却见身后又出现一名陌生人,是兰儿。“两位有何见教?”
呼延煜问道。“不是两位,是三位。”
兰儿旁边还有小谷子。“呼延少侠请了,在下对呼延少侠仰慕已久,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逢人先拍马屁,张钢铁早已入乡随俗。“不要惺惺作态,有话快说。”
呼延煜冷冷道。“在下想请呼延少侠带我一起进寒梅山庄。”
张钢铁抱拳说道,本来打算跟他好说好商量的,可兰儿在后面一堵性质就变了,不怪人家不给好脸色。“我若是不肯呢?”
前后围堵,来者不善。“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好说好商量变成了先礼后兵,不过五年前呼延煜父子一上来就抢张钢铁的马车,不是什么好人,张钢铁抢他一张英雄帖只能算以牙还牙。“可笑。”
呼延煜冷哼一声,右手一攥,英雄帖顿时被他捏皱,再稍微用点力恐怕就成了废纸一团。“你是何人,进寒梅山庄所为何事?又为何冲着我来?若不如实答话,呼延某虽独臂弱势,撕破一张纸却也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张钢铁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一直垂着不动。“你的胳膊没治好?”
张钢铁想起了自己五年前的那一招,当时呼延煜的胳膊向后转了半圈,想想都疼,难道就此残废了?“你为何这样问?”
呼延煜发觉张钢铁问的问题有问题。“在下对当年之事略有耳闻,对呼延少侠的遭遇深表同情。”
张钢铁赶忙圆回来,人家没抢到马车,自己却借力打力废了人家一条胳膊,还以牙还什么牙?“同情?既有耳闻,便该知道那是我父子之幸。”
呼延煜的脸色忽然变得格外怪异,既带着痛苦又带着恐惧,一句话把张钢铁听糊涂了,胳膊断了怎么能是幸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问题。”
呼延煜手上又加了一丝力道。“你将英雄帖撕了难道自己也不进去了么?”
张钢铁发觉他的威胁实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父子二人早已决定不再参与江湖事,此次收到了英雄帖,只是出于礼数来向梅庄主问个安,进与不进均无不可。”
“山庄里各路英雄齐聚,我只是想进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问谁都是问,这个问题好回答,他们父子小有名气,能忍住不参与江湖事?张钢铁压根不信。“什么人?”
呼延煜问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长相俊俏,身高比我矮半个头,武功很好,贪玩爱热闹。”
张钢铁打听时只敢描述特征,不敢说沈清月的名字,怕被人传到沈城。“两个男人打听一个姑娘的下落意欲何为?”
呼延煜又冷冷道。“不是两个,是三个,我不是人么?”
小谷子气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张钢铁轻声呵斥。“这姑娘是我妹妹,半年前和我走散了,呼延少侠若能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
张钢铁又恢复了礼貌,毕竟已经废了人家一条胳膊,再和他动手属实不忍心。“等等。”
呼延煜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我素不相识,但你的声音为何越听越耳熟?”
呼延煜上下打量张钢铁,又仔细回想张钢铁说的每句话,再结合刚才张钢铁问他“你的胳膊没治好”这句,忽然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你易容了么?”
呼延煜忽然问道。听到这话,张钢铁和兰儿同时瞪大了眼。“你是张钢铁么?”
呼延煜见张钢铁一脸吃惊,知道自己猜中了,紧接着又猜了一句,直接揭穿了张钢铁的老底。“五年没见,这你都能听出来?”
张钢铁惊呆了,不过想想若是谁废了自己一条胳膊,自己也会记住那人的声音。“果然是你。”
呼延煜激动得扑向张钢铁,张钢铁不禁向后退了去。“有话好好说。”
张钢铁赶紧求和,不是怕他,只是不忍心,身后兰儿见状,赶忙奔来帮忙,哪知没出三步,忽见呼延煜跪了下去。“张大侠,张恩人。”
呼延煜一头磕了下去。“我…我几时有恩于你?”
张钢铁又惊呆了。“五年前若不是张大侠打断在下左臂迫我退出,我父子二人早已丢了性命。”
原来是这样,张钢铁连忙弯腰去扶他,同时也留神防他使诈。“呼延少侠快快请起,当年三寸谷的确死了很多人,但活着出来的也不少,进去不见得就会丢了性命,在下愧不敢当。”
那些活着出来的人不见得都比他们父子武功高。“张大侠不知道么?当年进三寸谷之人回家之后纷纷离奇死亡,只怕已无活口。”
这话一出,张钢铁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当然,张大侠自然是例外。”
呼延煜连忙纠正。“怎么回事?”
张钢铁在兴旺平原的五年很少见到江湖人,江湖消息传不到他耳朵里,现在虽然人在江湖,但五年前的事不说起来也没人提。“当时正在年关当头,本该举天同庆,哪知除夕当夜飞花太岁花满天忽然被人钉死在自家院门上,紧接着正月初六裘有余淹死在自家井中,正月二十日云岳给人放干了血,二月十五裴明丢了首级,死无全尸…”呼延煜面带惊恐述说着当年的惨案,张钢铁越听越心惊,难怪他说断臂是幸运,难怪他们父子不再参与江湖事了。这些人是谁杀的?恐怕非钱一空莫属,他怕自己变成钱一蛋的事被传出去颜面尽失,竟然丧心病狂至此。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只拔他的毛,张钢铁又一想裘有余在川西,而花满天在江南,钱一空不可能在六天之内赶到这两个地方,他的四个徒弟一定也参与了暗杀,张钢铁有时觉得陈不风罪不至死,现在看来他死有余辜。正在愤怒,胡同口忽然骑过一匹快马,张钢铁看见马上人眼熟,追出去一看,居然是沈伯义,张钢铁不禁大喜,五年了,终于见到了故人,只见沈伯义在寒梅山庄门口跳下马来,拿出英雄帖验过之后进了山庄。“你能带我进去么?”
张钢铁问道。“跟我来。”
呼延煜将英雄帖贴在胸口捋平走向了山庄,张钢铁、兰儿、小谷子紧随其后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