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长平便不见了踪影。石门之中遥遥走出个白袍男子,同样是戴着盔面,茶色的眼眸清可见底。“赵伽漱曾孙,赵遥之?”
像是在轻叹,千宣墨道。深施一礼,赵遥之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褐金色,上面用金丝绣着祥云图案,想来应是有些年头,一角之上,有些残破。“前辈要的东西,不敢不从。”
他将这东西恭恭敬敬的递给千宣墨,后者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作为信物凭证的东西,还是毁了吧。”
“这也是最后一次。”
那人却并不意外,微微抬了抬下巴,便有影子从身旁闪出来,从他手上接过香囊穿在剑上,拿火石点燃,毁了个干净。“一切如你所愿。”
赵遥之笑道,人畜无害。“进来吧。”
千宣墨好似并不意外,转身带路,周遭早有人抬了轿子,紧跟而上。……白安寒自早便被告知,今日有客前来,因而早早以一身男装示人,清秀的脸上贴上了一层人皮面具,白安寒站在药堂旁,静静的侯着。远远听见远处脚步声杂沓,心中纳罕。这百花谷平日里是不见寻常人,今日怎的如此反常?却还未来得及细想,由远及近来了一波人,为首是千宣墨,戴了平日里那副盔面,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身玉白色锦袍的贵公子,长相秀气,端的是风流之态,只,眉眼间透着一股子阴鸷。在身后,跟着的是一顶水红色软轿,里面应当是坐了个女子,素白的手将轿帘掀了掀,却并未露出容貌,无端由让人好奇。还在愣神之间,千宣墨已经来到了自己近前,脚步顿了顿。白安寒注意到一道视线悬在自己头顶上空,动作有些僵硬。不过,好在千宣墨并没有说什么,大步从自己身边走过。似乎是察觉到了端倪,那公子只是笑了笑,抽身跟了上去。两人在药堂之间坐定。白安寒迎了上去,将一壶药茶为两人续上。只在添到千宣墨时,被那茶色的眼眸斜睨着,险些将滚热的茶水倒的溢出去。“前辈身旁的下人,倒是一副蠢笨模样,倒不若换了,正好我这手中,有两个机灵些的丫鬟,便送与了前辈吧。”
白安寒立在一旁,心中好笑。千宣墨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将那茶盏撂下,淡淡道:“我素来是喜静,整个百花谷里的人,一只手也可数得过来。”
“更何况,这人也并非仆从。不过见你是赵家的后人,才有今日一盏清茶罢了。”
白安寒偷眼见那公子,后者倒是未露出什么难色,依旧笑道:“在下本就俗人,让前辈见笑了。”
“赵家后人来我这百花谷到底是为什么?最后一个锦囊被销毁,可是因着何事?”
赵遥之并未回答,只拍了拍手,那屋外之人得了命令,猛的将那轿子的帘子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女子面容清瘦,身姿淡薄,眉间一点朱砂红得仿佛是要滴落下来。似乎是长久不曾接触日光,那女子的眼睫颤了颤。白安寒呼吸一窒,并非是旁的那女子的手腕上,分明是系了几道金丝,牢牢将她捆住,只稍微一动,那细丝便要缠的越紧。白安寒分明看见,那悬着的手臂之上,白袖之下,分明是勒出了几道血痕。显然千宣墨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好看的眉头狠狠皱起,眸子中难得有了愠怒,道:“这是何意?”
“医者仁心。”
赵遥之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痛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初,“请前辈上眼一观。”
千宣墨并未迟疑。而一旁,白安寒却早已来到近前,将那女子身上缠绕的细丝一点点解了下去,不经意间触及到她手腕上的伤疤引得她一阵战栗。“疼么?”
白安寒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那女子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这时,白安寒这才发现,她本应清明的眸子里却是阴翳一片。心下的怪异更甚,忍不住的偷偷替她摸了一把脉象,却被那紊乱的脉象惊了一跳。“何如?”
此时千宣墨已经走到了近前,悄声问道。敛了敛心神,白安寒悄悄退到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千宣墨走上前去,骨节分明的指节搭在了那姑娘的脉上,片刻之间,脸上的神情却瞬息万变,只那好看的眉头更加紧缩。那女子此时的神情,却宛若懵懂的孩童,只将一双秀丽的眸子四处观瞧着,半倚靠在轿子中,娇娇弱弱,仿佛一碰就碎了。赵遥之静静起身,眸光却并不在她身上,只是盯着千宣墨,口中道:“前辈可是看出了什么?”
良久,千宣墨直起身子,茶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子母蛊,她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凶戾的东西?”
白安寒心中一窒,看向那女子的眼中不可置信。子母蛊,她是晓得一些的。前世慕宏康在苗疆用兵,许多将士,都是因此而殒命。苗疆人丁稀少,那上战场打仗的,都是些女子,她们在身体里中了子母蛊的母虫,通过饭食,水源将子蛊下在人体内。一旦那苗疆女子自尽,那体内的母蛊便也跟着身死,中了子蛊的将士也断然活不成。这么阴毒的法子,也只有苗疆人才能想的出来。自己曾穷尽毕生所学来研究这种蛊虫的破解方法,可还未等法子研制出来,那慕宏康却已然登基坐殿,而自己,也在那一日身陨。“她身体里的虫子已然同她共生共存,想来,怕是自出声便有吧。”
千宣墨道。“这也是我想摆脱前辈的。”
赵遥之忧心忡忡,“我自知那蛊虫是母蛊,访遍天下医师并未寻到破解之法,只求前辈将那蛊虫引出来,救下两条性命。”
“两条?”
千宣墨道,听不出情绪起伏,“你是说,还有一人同她蛊虫相连么?”
“正是!”
赵遥之道,“那女子正是冯家独女,冯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