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恶的是,日伪政府还插手大中小学教育,为了方便统治,还在北平各级学校大力推广日语教育,将日语设为中小学必修课程。为了严密监控学校师生的思想动向,日为政府还向学校派遣日本监督官,在学校内外营造日本式教育氛围。此外,他们还组织删改教科书,在教科书中添加所谓的“共荣理念”,企图奴化中国下一代。我们学校的两位历史教授,因为不能容忍日伪政府篡改中国历史的卑鄙行径,被日本特务抓去毒打,并且被冠以共.党分子的帽子,而被折磨致死。北平民众在日伪政府的军事和文化双重高压下并没有屈服。白天在街上行走,随处可见那些张贴在电线杆上或者墙上的标语,有的标语上写着日本人罪行,有的标语上写着打倒日本侵略者的口号。半夜三更时,经常能听到日本人追击革命人士的慌乱枪声,更有甚者,还会经常发生北平的城门被关闭三五天,气急败坏的日本人,挨家搜查革命人士的事情。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件发生在一九四二年的事情。那是初春的一个夜晚,天气乍暖还寒,又加上是个阴雨天,风吹到身上使人感到冷飕飕的。天刚黑,大街上就很少见到人了,我家也老早地插上大门,躲在家里。当时,我和父亲正在书房里欣赏一幅唐代的名画,这画是父亲出高价从古玩市场淘回来的,父亲爱不释手地观赏着,正在这时,只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连忙赶过去。我打开大门后,只见李二壮和一位男士闪身进来,李二壮又随手把门关上,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正在配合这位同志转移,不料被特务盯上了,我希望能在这里躲避一下,如果你怕受到牵连,我们立刻就走。”
我急忙拉住他们,把他们领到了父亲的书房,父亲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便把他们藏在了书房里间的大衣柜里,并嘱咐他们,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我们刚准备停当,就听到大门口又传来一阵杂乱的敲门声,父亲示意我去开门。我打开大门,只见贾富贵带领十多个伪军站在门外,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贾富贵道:“我们刚才发现两个共.党分子逃窜到了巷内,现在要挨家搜查。”
我忙把他让进来。他们正在前院东寻西找,这时父亲走了过来道:“是富贵吧,我正想找你呢,你来看看我新找到的宝贝。”
贾富贵一听有宝贝,急忙讪笑着走了过去。他一边走还一边命令那些伪军继续搜查,不可放过任何角落。我们来到书房里,父亲请贾富贵观看摊在书桌上的那幅画。贾富贵一看到那幅画,便不由得两眼放光,那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画,不舍得移开。父亲见状道:“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贾富贵转过头来盯着父亲,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把那幅画收起来,然后把它递给贾富贵道:“看你挺喜欢的,就送给你了。这世道太乱了,以后还仰仗你多关照关照。”
贾富贵听后,忙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桩,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
父亲忙道谢。贾富贵双手紧握着画道:“我今天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我忙送他出来,他便召集回那些在后院搜查的伪军,然后便匆匆地离开了。事后,那位同志在我家里住了有十多天,等街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李二壮才来把他接走了。后来,听李二壮讲,那位同志已经安全地到达了抗日根据地。随着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以及国民党的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使日本侵略者更是日益加紧对华北沦陷区的统治。他们用主要兵力来对付八路军,对抗日根据地不断进行扫荡,对北平人民抗日活动的镇压更为残酷。在北平城内,日本宪兵日夜搜查,特务横行;在北平郊区,日伪频繁清乡增设碉堡和封锁沟妄图切断北平地下党和根据地的联系。在前门火车站、汽车站,到处都是日本宪兵和日伪警察,只要看到他们认为的可疑分子,立即就会被抓到日本宪兵队,并受到严刑拷打和逼供,日本人的残酷暴行使整个北平城人心惶惶朝不保夕。自从日本军队占领北平以来,我家就没有再收到二堂姐的来信,一家人对二堂姐的近况也甚是担忧。一个冬天的早晨,早起的阿旺在大门口,发现了一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他便急忙送到我的房间里,我拆开一看,是二堂姐的来信,信的大致内容是说:抗日八路军现在后方药品极度紧缺,物资匮乏,希望家里能全力资助。并且还在信中讲道,她在上次战役中见到了周熙良。当时,周熙良的国民党军队中了日军的埋伏,军队损失严重,周熙良也受了重伤。幸好,二堂姐所带领的八路军及时赶到,歼灭了日军。当二堂姐和医务人员为周熙良包扎伤口时,满身鲜血的周熙良却望着二堂姐傻笑着说,此时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二堂姐说,这些年来已经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她,当听了周熙良的这句话后,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看着周熙良被抬走的那一刻,二堂姐说,她能隐约地感觉到,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读了二堂姐的信后,我能从那字里行间里,感受到二堂姐的辛酸和无奈,也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我父亲看了来信后,沉吟了片刻,便开始忙碌起来,他把家里的东西变卖了一部分,凑足了一份钱,然后把钱交给了我。我便按照信上的指示,来到一家药铺,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李大壮,原来,李大壮是这家药铺的掌柜,寒暄过后,李大壮见我提个黑包,便问我要买什么药,我便按照信上的交待回答了他,没想到李大壮的回话也和信上交待的一样。这样我们聊了几句后,李大壮便请我先到后堂稍等片刻,并吩咐一个伙计到库房去取药。就这样,我跟随李大壮来到后面的房间,并把资金和二堂姐的另一封信交给他,李大壮读完信后,神色凝重地道:“我一定会设法把药品送到后方根据地。”
从李大壮的药店出来后,我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间感觉到,北平的天空好像不再那么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