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我和赋闲在家的许文秀一起去医院,共同探望李二壮。当我们推开病房的门时,只见躺在病床上的李二壮被白纱布包裹得像个大粽子,看到这一幕,许文秀不禁鼻子一酸,含着泪问道:“二壮,伤痛好些没?”
李二壮苦笑道:“这些皮肉之苦,不算什么,真正受伤的是我的一颗心。”
许文秀也叹道:“我的心也在滴血,我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了。”
我们三个人这次的相聚,没有往日喧闹,屋里的气氛是那样的低沉,大家的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充满了迷茫和忧伤。各校师生们冒着抛头颅洒热血的风险,一次又一次的示威游行活动,并没有唤醒当局政府的执迷不悟,而是一再向日本政府妥协,为了满足日本政府的要求,他们在“中日亲善”的名义下,把中国原丰台驻军撤离军营,让日军进驻丰台。北平城最后的生命通道“丰台”落入了日本人手中,北平已经完全陷入了日本人的包围之中。当局政府的软弱助长着日本人的嚣张气焰,就在那一年的秋天,驻守在丰台的日军以军事演习为借口,把军队直接开进了北平城,大街上,只见三辆日军坦克在前开路,八百余全副武装的士兵紧随其后,他们耀武扬威地从东郊进入朝阳门,经东四大街、王府井大街、东西长安街、西单、宣武门,从广安门和阜成门出城,到达北平西南郊,围观的民众只能敢怒不敢言。当局政府的一再妥协忍让,并没有换来所期待“中日和平相处”的美景,在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发生在卢沟桥的枪炮声,彻底震醒了当局政府,使他们彻底地看清了日本军队的侵略本性,于是,便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抗日热潮。那是一股全国民众团结起来,共同抗日的革命浪潮。然而,由于北平守备军队准备不足,敌我悬殊太大,为了保存实力,守城的将士们不得不撤出了北平城。北平城的城门被迫敞开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北平城。北平城内的民众们,都紧闭院门躲在屋里,他们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寂静的大街上,只回荡着日本士兵的脚步声。北平城沦陷了,城内到处都插满了日本的国旗,他们为了维护日伪政府的统治,大肆捕杀具有爱国思想的知识分子和进步人士。因此,引起了城中市民人口的大迁徙,许多进步青年、大学生、大学教授都纷纷去了内地,许多富贵人家纷纷去了南方城市。许文秀也和一些朋友结伴去了内地。许文秀离开的那一天,我和李二壮到火车站为她送行,当时北风凛冽,大家的心情极为悲愤,那场景颇有荆轲易水送别的悲壮。城内的原有居民虽然锐减,但是北平城内的总人口数却在增加,由于北平城郊受到日本士兵的炮火轰炸,致使许多村庄房屋被毁,很多村民因为无家可归,便纷纷逃到城里来避难,于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露宿街头的难民。天气渐寒,许多难民因饥寒交迫而死,面对眼前的惨状,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同胞,北平商会、爱国学生和民间慈善团体,他们纷纷都站了出来,共同展开了一场大营救活动。他们在先农坛开办了一个为时四个月的粥厂,粥厂内设立领粥暖棚,每顿可供三千多人食用,这次的爱心救助活动,使得数万民众免于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陈尸街头。施粥厂里的那个小火炉,不仅拯救了数万人的生命,还在这个血雨腥风的冬季里,温暖了北平民众的心,使他们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美好,增加了活下去的信心。再寒冷的冬天总会过去的,它挡不住春天的脚步,一年一度的祭孔大典就要来临了,往年这个活动是北平最盛大的活动之一,而现在的北平却被置身于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难道我们古国悠久的传统文化就要被抛弃吗?北平的民众都在为之焦虑不安。当他们得知“祭孔大典”在一些爱国人士的力争下如若举行了,并且在一群中学生们精彩的表演中圆满结束时,本已静默的北平城又沸腾了,他们仿佛从那些不畏强暴的爱国人士身上,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也更加充满了斗志。于是,社会上又有很多人,甘愿在家里节衣缩食,吃糠咽菜,也不愿到日伪政府开办的机关单位去工作。我父亲也是拒绝了日本人的邀请,辞去了职务而赋闲在家。日本政府为了稳固对北平的统治,不但在军事上加强进攻,还在文化上进行侵略。他们在北平成立了具有“中国色彩的新民会”,企图利用这一组织对北平人民进行奴化教育,其宗旨就在于“努力进行彻底的教化”,企图用所谓的“新民主义”取代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从而美化侵略行径,把北平人民教化成为向日本政府俯首称臣的“新民”。不仅如此,这个新民会还通过成立《新民报》、《新民周刊》等报纸,进行宣传“新民主义”的谬论和日本侵华有理的鬼话,以便妄图潜移默化地进行所谓的社会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