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一笑，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至少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干涉过自己的治疗方式，一直都在默默承受。眼看花了大半时间才解了两颗扣子，一双带着手套的手，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放在一边，给他解起了扣子。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动作干脆，毫不迟疑。司言律见她真的不介意，不由轻轻松了口气，也就渐渐放任了。一直以来，他在司家的时候，都是管家父子照顾他，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惨状，就连父母也不行。曾经有一个女佣，只是因为看到了他身体的样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吓得要辞职，司言律自那时候起有些沉默，有些孤僻，有时脾气也很暴躁。如果可以，他也有产生过躲在自己的房间不见人这样懦弱的想法。但是他不能，他有他的使命，只要头脑能转动一天，他就要坚持。他承担的，并不只是司家的脸面和荣耀，还有那上上下下依附他的员工，他，是不允许懦弱的。所以即使是现在，很多时候，他也不想麻烦别人，他还能动，就自己做。而且没有人需要陪着他去死，那几个被传染的人就是下场，一个万一，再多的钱也不值一条性命。但她靠的很近……不像其他人那样小心谨慎，她的动作利落，让司言律所有提醒都说不出口。一股淡淡的冷香扑面而来，她的面容近在咫尺，几乎能看到她每一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让她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柔和。她的变化很大，双眸，性情，尤其是这冷香，特别能让人静心，整个人都沉静而富有魅力。不过他才不会告诉她。司言律不小心偏头，却正巧看到了摆放在对面的落地镜，这一看，叫他瞳孔一缩！——镜中的女人，即便是一个背影，都美丽的叫人惊艳，但镜中的男人……除了人模人样的脸，随着上衣的渐渐剥落，露出满身或黑或红的疤痕，狰狞纵横，丑陋可怕之极！这——就是他么……心砰砰直跳，司言律突然脸上发热，却是因为窘迫！一种自我厌弃感怎么都压不下去，自从生病后他极少照镜子，原来他变成了这幅模样？可他只能面对，这就是他的样子，就是这样！可是她呢？司言律忍不住去看夜笛薰的神色，她是不用忍的，她可以表现出厌恶，或者害怕，他不会怪她，这很正常不是么？但夜笛薰的神情让司言律愣住了，她神情恨淡然，似乎手下碰到的，不是满身疤痕，似乎眼睛看到了，不是一个丑陋的人形。她面对的像是一个正常人，是的，正常人。她从没有对他表现出一丝丝厌恶和歧视……司言律心一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酸，有点涩。这就是他的妻子么？这世界上近乎所有的人，只要知道实情都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只有这个女人，毫不迟疑的靠近他，给他解扣子。司言律的呼吸渐渐平和，也是因为她的淡然，才让他从先前极度扭曲和冲击的情绪中慢慢平复了，她不在意真好。胸前一凉，他才反应过来上衣已经扒了，无视掉对方一身疤痕，夜笛薰毫不迟疑，手指向下……“嗯？”
原来司言律又伸手拽住了衣服，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尴尬。“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他声音很低，破天荒如此温柔，还有点底气不足。她挑眉，突然淡淡一笑，“我不知道，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嗯……？”
。一个上扬的尾音叫司言律俊眉的脸有一瞬间扭曲，他何时被人这样调戏过！被动过？司言律想发挥他巧舌如簧的本事反驳她！但此时此刻，她的笑亮眼的让人发慌！不敢多看。真是……都脱成这样了，何必矫情！这样安慰自己，他手指紧了紧，又松了手。白皙的手套在蓝色裤面的衬托下越发刺眼，冰冷的丝绸不小心划过腰间嫩肉，叫他忍不住一颤，又看了她一眼。两人靠得很近，就连唇瓣也近在咫尺。她越发美了，自己也算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她如今的夺目，明明就那样淡淡的，却无比吸引人视线……她偶然的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手指伸向内裤，他突然往后一退，破天荒的红了脸，语气格外坚决，“我穿着一起泡！”
……他可爱的让人想啃一口！夜笛薰手一顿，诡异笑笑，没有强求。漆黑的药水中，司言律搓了搓自己的脸，水汽迷茫了整个药房，这药房是一个客房改成的，东西都搬走了，只有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而夜笛薰，只见她一手捧书，一手从桌案上挑出一根奇形怪状的植物，也不切开，就这样投入浴桶之中，浴桶下暗火烤着，让人越来越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嗯？放错了吗？”
听到她自言自语，司言律睁眼看她，“怎么了？”
她看了他一眼，合上了那本看上去很厚重的书，“没事，你感觉如何？”
“感觉？”
司言律沉吟一会，此时他脸蒸的很红，在只有两个人的现在，有种诱惑的感觉。夜笛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创口有些痛。”
倒是在忍受范围，“其他倒没什么。”
司言律据实说。“这样啊……”眯着眼，打量着水中微微皱眉的男人，俊美的脸因为红润而多了几分生气，一身疤痕没在水中，只看表面，与当初天之骄子也没什么两样。他此时很可人，但是曾经多可恨啊。夜笛薰转过身，迅速挑挑拣拣抱了一大堆，一股脑的全放进浴桶去，“要泡一个小时，等会可能会有点难受，但要是出来，可就前功尽弃了哦。”
司言律头已经有点昏沉，闻言点了点头，夜笛薰勾唇一笑，去调配其他东西了，而司言律只觉得越来越热，本来想质疑一下她放药的手法，也慢慢的忘了。背对着他的夜笛薰突然开口。——“说来，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沈明珍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