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世界依然巡轨而行,并不会少了燕子一家而有什么不同。太阳依旧那么毒。一辆崭新的浅青色飞度行驶在高速路上,速度并不快。车上的司机是苏青蔓,副驾上坐着苏英山,后座何荷抱着丁丁。因为前天才提车上路,苏青蔓还不太习惯,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有些紧张,车速不敢提上去。高速两旁的景致后退得有些慢......那天后事处理完后,出村回县上,苏青蔓感觉没车很不方便,特别是现在有了丁丁。于是路上就进了5S店挑了台浅青色现车“飞度”。苏青蔓看中它有三点,一是小巧玲珑,二是经济实惠,且一家四口刚好,三是名字,飞燕飞度,还浅青色,似乎表达了与飞燕的姐妹情。之后几天她到处跑,首先把丁丁监护人的事搞定,然后就是飞燕一家的户口销户、银行销户,丁丁户口转户以及银行账户的开立。其次找了个律师处理遗产事宜。期间还联系孙圣军,跑军医院。期间,苏青蔓还带了丁丁去了一趟罗家,见了她爷爷最后一面,识趣地放弃了老爷子的遗产。她这是为了还罗家两兄弟不争丁丁的一个情。还有的是,她觉得就算跟这两家人争扯,到最后弊大于利,多数只浪费时间。以他们的品性,估计资产早就转移到自己名下了。......三个多小时后,飞度下了高速,驶上了内环进入市内。这次回来广市是交接工作的,顺便带一家人过来住些时候。昨天她已经跟领导说明了,要求调到邵市的生物分所。还要处理掉这边的房子以及人情往来之类,估计得一两周。这期间也带父母和丁丁在广市玩玩,往后机会估计也不多了。苏青蔓在广市租住一个一房一厅的电梯公寓。何荷放下丁丁,到处看看这女儿在广市多年住的地方。“五脏俱全,光线也不错,就是太小了,得千八百一个月吧?”
何荷想着。苏青蔓笑了一下,说:“妈,你那是多少年前的价了,这屋我住了五六年吧,刚来的时候一千,现在千五。要不是老住户,得跟其它那些一样两千多。”
“啊,这么高啊,那一个月交完房租,还有钱吃饭啊。”
“大城市就是这样,看着收入高,活得风光,都是表面。若是到了表面也不能风光的时候,大城市也没人来了。”
苏青蔓说着,电话响了。挂了电话后,她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熟悉下环境,我得下去一趟,物业说车不能停那。有车一族事还不少。”
她拿上钥匙就出门下去了。丁丁一沾地面就在屋里到处跑,新鲜的环境让她特别兴奋。在比她高的超载的鞋架上拖拉了几双鞋下来后,就跑到半步宽的阳台那。阳台只有她够不着了几盆植物,引不起她的兴奋又跑到旁边的厨房。何荷正翻着冰箱和厨柜,看有没什么东西可以做点吃的。地方不大,何荷站在那基本就没什么地方给丁丁撒欢了。所以她站在那张望了一会儿就跑了,在厕所门口瞄了一眼后就进了卧室。老苏正抱着胸,托着下巴思考:这么多东西,不请车的话怎么搬回邵市呢?丁丁也没让大爷陪着玩,走到帐篷式蚊帐前用手戳了戳,没打开。于是就认真观察着。因为乡下多用的是下垂式的蚊帐,用手一扒就开了,这种帐篷式的她还没见过,所以不会开。但是经过了一阵子的摸索,她居然拉开了拉链,双手两边一拉,门洞就出来了。她左腿一抬就爬上了床,在床上滚着玩了好几圈。这时,苏青蔓回来了。嘴上还嘀咕着物业。“现在的物业收费都吃人不带吐骨头的。我停半个月,居然要我交一个月的停车费。”
老苏从房里出来,说:“不能按天算吗?”
“可以啊,四块钱一小时,一天顶格四十块,月卡出入400每月。真是愿他们444。”
“那也没办法,亏半个月?”
“才不,也不清楚要呆多久,明天回单位看看,然后再跟房东说说。”
苏青蔓自从决定做丁丁的监护人就打算退房回邵市定居。也就是那天下午她就跟房东打了招呼,不过不清楚能不能提前搬出。估计就算可以也要扯一下。何荷从厨房出来,没有继续他们的话题,而是问:“丫头,你这里没什么吃的,就只有几块冻肉,哪里有市场,我去买点。”
“妈,市场很远的,得走十多二十分钟,去前面的超市吧。”
苏青蔓回答。“买菜当然得去市场了,超市有啥买的。才二十分钟就说远,那里个跟你爸从镇上走进村里也不知道多少遍了。”
苏青蔓笑着说:“哟,又来晒年轻恋爱的浪漫啊。此处禁止撒狗粮。”
“去去去,啥狗粮,快带我去,都中午了,早上没给什么丁丁吃,得弄多些青菜给她吃。”
苏青蔓拿起包包和钥匙就说:“走吧。说起来,丁丁确实好带,基本没哭过,啥都吃,牙才刚开始冒头就吃肉啃菜了。”
老苏略微忧心地说:“那时你一岁才开始出牙,丁丁这才半岁多,跑起来都跟两岁差不多了。”
一家人想起这衰老症,又一腔的愁云。......次日清晨,苏青蔓踩着以往那个点出门。她并没有开车,在这早高峰,她对自己的车技没信心。开了说不定就是女司机了。回到单位,整理好位置,科室撒了一遍老家特产零食,苏青蔓就去了领导的办公室。她递给了温主任一纸请调申请,说:“领导,请批准,我的工作一周应该能交接完了。”
温主任喝了口茶,说:“小苏啊,不过只是个内部警告,过一段时间给你去掉就好了。你的能力与技术在科室里是出众的,去小地方简直是浪费。我打算今年给你评先进的。是不是工资待遇问题?你提,我尽量跟人资那边争取......”苏青蔓制止了温主任的劝留,说:“领导,跟之前的警告,还有待遇都没关系,只是我个人的选择。”
温主任还是没放弃,继续说:“小苏,老实说吧,你之前那个课题确实吸引,也有前瞻性,但是要明白,那归根到底就是无性繁殖,跟克隆是一脉相承。我年轻的时候对克隆禁令也很不理解。随着国家的发展,人口增长率肯定会下降,到时就头痛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现在就提前接近零增长。若可以克隆,那人口想要多少就多少。“先不考虑基因缺陷及退化问题,就是最基本的公平问题,就能秒杀底层的求生欲望了。那时的世界真正实现天堂与地狱了。上层资本者再不需要底层,奴隶克隆就好了,底层人连生存的权利也将会失去。到时生命不再值得尊重,比蝼蚁贱万倍。”
苏青蔓对于这个科学技术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禁止,那必然有其理由的。她说:“想不到领导思想这么深刻。”
“嗐,瞎琢磨。那你现在不走了吧?”
苏青蔓尴尬地笑笑说:“还是得走。我直说吧,相信邵市的陨灾领导在电视上也有看到吧。刚好那是我家,而且还砸死了我堂妹一家,现在只剩下个半岁大的女儿,我领养了。所以我得回邵市定居,我父母不习惯这边生活。”
温主任听了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想清楚了?未婚带个小孩。”
苏青蔓点头说:“做好心理准备的了。”
“行吧,这是你的选择,但我只把你借调过去,你关系还在这边,需要你的时候希望不要拒绝。有必要的话可能要你回来一下的。”
苏青蔓回答:“没问题,时间不长的话都可以。谢谢领导,你真是单位第一好领导。”
“少拍马屁。当妈了,以后有困难可以多聊聊,毕竟我也是过来人。”
“我直接找领导夫人比较实际吧。”
“你跟小萍也好久没见了,回去之前出来吃个饭吧,算是送送你。”
苏青蔓马上答应:“好啊,可以带家属吗?我父母和女儿也过来了。”
“没问题。你具体做到哪天?工作交给小华吧。”
“嗯,下周一周时间应该就够了。”
温主任看看桌面的日历,说:“今天周五,晚上科室一起吃个饭,你去订个桌子,到时自己跟他们交待吧。”
苏青蔓应了一声,出去了。人生自古伤别离。饭桌上觥筹交错,当妈的喜在酒里,离别的悲也在酒中,过去工作的矛盾,同事的关爱,在此时都如酒般流淌而过。剩下的只有醉与回忆。......周末,苏青蔓拉了小纹司机去了南沙湿地公园。她要带父母去看看海,他们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大海。路上,陈小纹问副驾的苏青蔓:“看海怎么去湿地公园?那里只是入海口,珠市才能看到真正的海嘛。”
“珠市太远了,折腾。南沙当天来回,多好。”
“看你就是懒。”
“还是你了解我。对了,你老公呢?不是说一起来的吗?”
“突发一例病症,又被拉去搞研究了。”
苏青蔓取笑说:“这么一个月也见没两次,怎么生猴子啊。”
“你牛,一个单身的还能取笑我,如何,当妈的感觉。”
“老实说,没太大感受,丁丁比我妹妹还妹妹,再过两年可能她来安慰我了。”
何荷插嘴说:“这丫头机灵得厉害,乖巧得神奇,简直不像个婴儿。可惜啊......”大家都知道她可惜的是丁丁的病。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空气无比清新的湿地公园。停车,收拾,买票,入园。先坐船游了一圈。丁丁见植物就要扯,见飞鸟就想飞扑过去。四人轮流都差些按不住。陈小纹趁着叔姨没留意,问苏青蔓丁丁的病情。苏青蔓说:“没有任何异常,完全没有发病的迹像,连普通的感冒、发烧、闹肚子、消化不良等小情况也都没有。”
“这反倒不太正常。你们都多多留意吧。食物平时给得多吗?”
陈小纹见到何荷此时正给丁丁喝着一瓶牛奶。“很少,早上也就给半个包子,现在估计又渴又饿了。”
“牛奶少点喝,现在的奶牛都是激素养大的,你懂的。孙猴子那边的研究有什么进度吗?”
苏青蔓摇摇头说:“问过两次,都表示进程很慢。”
游船到岸了,丁丁上岸就把牛奶空瓶丢垃圾筒,然后撒腿就跑起来。何荷大叫:“别跑啊,大婆都追不上你了。”
丁丁没管,像开了电的马达,放飞地去了。陈小纹看着一去不回的丁丁,继续说:“搞研究,急不来。会好起来的。奔跑吧,少年,即使再短暂,也会璀璨。”
苏青蔓说:“你还有空在这里感叹,快追啊。爸妈他们追不上的,那丫头比村长两三岁的孙子跑得还快。过不了多久真不见影了。”
陈小纹边追苏青蔓边喊:“急啥,这里就只有一条直路,跑不丢的。”
跑了一会儿,她已跑不动,走着喘气了。“这丫头还真能跑,还真不能喂饱。看来这些天青青这婆娘没少锻炼。”
陈小纹自说自话完就继续慢慢追了。